第一十七章 進貨
小鎮名叫靖吉。
等墨非走進小鎮,已經再次變為獨自一人。
跟隨數天的葉青梧,見他傷勢已無大礙,只留下一句有事喚她即可,便同樣消失在城門口處。
路途觀景,人煙觀情。
每到一處的少年,總是喜歡多走多看,觀察當地的風土人情,所以自然而然中,就養成了見微知著的習慣。
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比如對一個人的觀察,從五官,到神態,再到言行舉止,其實就是簡單的掃過一眼,就能大概分析出這個人的性情情操,行事風格,以及職業活計,所根據的或許就是面由心生。
比如走過小鎮城門時,第一眼看到的那個老乞丐,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乞丐。挑擔而來的老實漢子,更是一個狡猾無比的扒手。只有左手旁第二間鋪子的掌柜,一雙三角眼使得面貌看起來陰險詭詐,但其實只是精明,人並不壞。
所以直接無視過乞丐的乞討,不着痕迹中避過一隻伸來的賊手,墨非直接走到了銀飾鋪子。等再出來時,包袱中已經多出一支純銀釵子,和一支銀鑲玉的步搖。
步搖沒話說,做工異常的精緻,一百五十文購買,換個地方轉手最少能賺五十文。而那支銀簪子,則證實了墨非的觀感,掌柜真是大大地狡猾。
銀簪做工沒什麼特色,就是簪體顯得比較粗,掌柜也一口咬定是實心,但是懂行的上手就知道,裏面肯定是空心的,只是偽裝的手法很是高明。
至於價錢只能說是正常價格,不存在溢價的行為。掌柜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拿捏了貧家婦人愛炫耀的心理,同樣的材料把簪子做大些,看起來顯得更有排面罷了。
明明是價值八十文的簪子,卻和二百文的簪子沒什麼差別,起碼僅個頭與分量來說就是如此。所以換個地方售賣,怎麼著也能輕鬆掙個二十文。
所以兩件物什的挑選,靠得就是見識與眼力,想不掙錢都挺難,少年顯得很是滿意。
一路走去,在一處攤位前買過十個燒餅,和剩餘的一斤牛肉放在了一起,隨後又添置了三把冠梳,和兩對精緻茶盞。
因為給了冰凌十兩紋銀作為盤纏,所以墨非此刻的銀錢已經所剩不多,也就十多兩而已,後面所買物什都沒有再超過三十文錢。
而且在購買茶盞時才聽說,靖吉鎮以前曾是楚國四大產瓷聖地之一,所產的吉瓷細膩緊密,享譽一千餘年,只是城西五裡外的燒瓷老窯就有三十多口,其中不乏夏朝時期遺留的荒廢窯口。
只是後來靖湖的稀土出現枯竭,靖吉鎮才退出產瓷大鎮的序列,從此慢慢回歸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
聽着瓷器店的掌柜,在滔滔不絕中講述小鎮曾經輝煌,臉上洋溢得全是舊日榮耀,墨非也是會心一笑,心中已經打算去那些窖口看一看。
江湖遊歷,其實說白了就三樣,遊山玩水、打架切磋、歷世事觀人心。
這幾日為了防止空吾劍宗尋到蹤跡,三人一路上都沒有做出停留,而他本身還受有不輕的傷勢,直到現在也仍沒有抽出時間調養,所以墨非打算在這城鎮歇息一天。
時間很是充裕,那麼療養一下傷勢,順帶領略一番風景,在小鎮周圍逛逛也是極好。當然,順帶去老瓷窖口碰碰運氣。
畢竟大夏朝就存在的窯口,還真是及其稀少珍貴的,應該至少也有上千年的歷史。
就像一首打油詩怎麼說:
大夏立國三千年,
未亡崩於諸侯間。
三十六候先後立,只餘八國代代傳。
月兒圓來月兒彎,一條清河分兩邊。
東漢西楚隔河望,南晉北魏戰連連。
西北上元騎駿馬,東南大朔車馬船。
中間又夾趙與宛,哭哭啼啼八百年。
八百年來八百年,清河染血月兒殘。
何時舉杯同邀月,再現大夏盛世顏。
詩不知何人作,作何時,只存在於口口相傳,但是至少存在幾百年的時間。
若再加上詩中所說的八百年,那麼距離前朝的時間,目測至少千年以上。
對這個時間說不出個一二三,對曾經一統九州的大夏也說不出所以然,但是墨非這樣相加推理的話,大概也算說得過去了。
少年對這個前朝其實很感興趣,畢竟和前世的華夏如此貼近,就總會給他這個曾經的華夏兒郎一種莫名歸屬感。
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他所了解的仍舊少之又少,哪怕僅是時間上的推斷,都要藉助這首打油詩才行。
至於原因,歷程很複雜,說起來很簡單。
神州動蕩,戰爭連綿,更有蠻夷南下,九州陸沉,夏文化的傳承不至於斷代,卻有很多都被摧毀殆盡,這是不爭的事實。
包括曾經鎮守九州氣運的九口大鼎,都被蠻夷擄走其中之四,直接散我劍仙半數風流,斷我民族半數脊樑,搶我神州半數氣運。
就比如現在,身在江湖言江湖,墨非就覺得現在的江湖,遠沒有聽聞中那樣人才輩出。
哪怕天下劍修仍有三百萬,卻大多卡死在四品知命、或者六品止境、亦或者八品指玄,攀等高峰入十境天象的少之又少,更被說一覽眾山小的陸地神仙境。
這或許就與氣運丟失,有着莫大的關係。只是聽起來玄之又玄,也就很少有人願意談及此事。
思慮所及,-皆是惋惜。何止前朝,何止瓷器。
“人間再無大風流,那就去撿破瓷片!”墨非一聲輕嘆。
再無任何目的的走過半城,才看到一個略顯破舊的客棧。
墨非交過房錢,把身上的行李和那柄短些的長劍放在了客房內,隨後鎖上房門走出客棧,朝着城西邁步而去。
出城之後的道路不算太窄,仍在繞着靖湖蔓延而去,但是已經不屬於官道。官道從城南進,從城北出,和城西也確實扯不上關係。
路旁是兩行柳樹,粗壯樹身就能看出久經年歲,想必是夏日乘涼的好歸處。
但是此時只是暖春時節,還沒到這些老柳發揮作用的時候,空曠無人的大路就顯得很是靜謐了。
或許說無人並不合適。因為途中還是有看到人影,但也只有一人,是名釣叟。
年越七旬,手持竹竿,不僅頭戴斗笠,更是晴天穿蓑衣,在垂柳撫頂中氣定神閑,一人獨釣暖江春。
墨非也沒細看這古怪釣叟,只是下意識抬頭看了看萬里晴空,心中只道有趣。
下垂的柳枝已經到了頭頂,有些甚至都能觸碰到魚竿,萬一真有大魚咬鉤,在這樣的環境中,估計連溜魚的動作都做不出。
更別說晴天披着一身寬大蓑衣,重不重暫且不說,有沒有遮陽效果都是問題,也算第一次見行為這麼怪異的釣叟了。
真是老頭兒好,老頭兒樂,老頭兒披着蓑笠不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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