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腦海中的金色霧氣
二十日後。
黑雲翻墨，白雨跳珠。
隨着秦道沖壽元將盡，整個宗門都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之中。
秦動跪在父親床前，早已哭成了淚人。
“動兒，不用替為父傷心，為父希望你能在剩下的日子裏，過得更開心更有意義些，甚至更隨心所欲些才好。”秦道沖躺在床上吃力的囑咐道。
“嗯。”秦動啜泣着應了聲。
許久，秦動更咽着再次開口道:
“父親，孩兒經過這麼些時日考慮，還是想將天一門堅持到最後，哪怕只有三年，也是孩兒對您和列祖列宗的一個交代。”
“不……”秦道沖看着秦動堅定的目光欲言又止。
他用力擠出一絲笑容，吃力的從懷中摸出掌門令遞給了秦動，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動兒……你的性格……與你娘真像，為父……為父想你娘了……”
沒有奇迹，沒有轉折，一切都重新歸於平靜，今日過後，秦動在這世上再無親人……
天一門自此，也從九品宗門跌落到了不入品宗門之流。
秦動一連七日不眠不休跪在父親的棺木旁守靈，藥行則忍着悲慟忙着入殮之事。
第七日的午時，天一門眾人正與前掌門做着最後的告別。
靈堂外的高空忽然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
“在下仙盟李海奎，勞駕貴宗當下的話事人出來一敘！”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靈堂上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
仙盟是近幾年由九洲大陸上的六品以上宗門組成，當初的目的是為了抵抗西北的蠻荒妖族。
可為何會到小小的天一門這來，秦動實在想不明白，他望了望藥行，後者也是一臉茫然。
“掌門，仙盟來頭不小，我們還是先出去看看再說。”藥行提議道。
眾人隨着秦動出了靈堂，只見護山大陣外正有一個虯髯大漢，踩着飛劍無聊的看着山頭的風景。
大漢見到有人出來，十分囂張的開口說道:
“不管你們中誰是話事人，都給我聽好了，仙盟為了整合大陸修仙資源用以抵抗妖族，最近新規，凡是不入品的宗門，都必須讓出原先山頭，遷至界洲西北的煙瘴之地，限你們三日後動身，到時候會有人來接收此地。”
沒等對方說完，秦動咬牙拒絕道:
“這是我父親傳給我的山頭，憑什麼你們說遷就遷？”
“哈哈哈。”李海奎大笑三聲，“就憑人族大義，還有這個……”
李海奎話未說完，右手單手快速掐了幾個法印，一柄巨大無比的赤紅色大刀，帶着火焰遮天蔽日的從天而降，直接破開了護山大陣，還好對方沒有殺心，否則天一門將在這一招下死傷無數。
天一門眾人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法術，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藥行震驚的看着這一切，膽戰心驚的說道:
“這個大陣，可是能抵擋住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擊的呀，這個人竟然談話間就破了法陣，恐怕此人已經到了金丹後期甚至大圓滿境界。”
仙盟李海奎見威懾效果不錯，沒再出聲，只是用鄙夷的眼神掃了一下腳底眾人，踩着飛劍化為一道流光向東飛去。
前掌門屍骨未寒，如今又出這事，門內眾人士氣低落，有些心志不堅的，已經想着用什麼借口退出門派了。
而此刻的秦動，眼中滿是屈辱、不甘與憤怒，可那又如何？縱使有千仇萬恨，自己只剩下三年的時間，他什麼也做不到。
“掌門，命運不可逆，天道不可違，我們還是放下仇恨，過好剩下的日子吧！”藥行無奈勸說道。
“命運，天道嗎？”秦動壓抑多日的情緒，在此刻被徹底點燃，他指着老天罵道，
“去他娘的命運，去他娘的天道，如果老天你敢再多給我些時日，我誓要將這些不公全部打破。”
一陣怒吼似乎用完了他的力氣，秦動茫然的看了看天色，無力的說道:
“葯爺爺，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先讓父親入土為安吧！”
入殮之事辦妥，接下來三日便忙着門派遷移的事，中途陸陸續續有不少弟子退出了門派，剩下來的弟子已不足五層。
三日後。
仙盟李海奎帶着幾位身穿褐色道袍的修士御劍而來。
此次李海奎沒有說話，他對着身後一位眼神陰霾的老者點了點頭，後者向前一步對着天一門眾人說道:
“老夫月檀宗副宗主馬遠山，今日持仙盟李管事的命令，特來接收此地。”
“什麼？月檀宗？這可是新晉的六品宗門，難道他們也加入了仙盟？”
眾人大驚……
馬遠山自傲的說完，刻意頓了頓繼續說道:
“原本根據新規，爾等都需遷走，但是仙盟得知各位修行不易，如果去了界洲西北的煙瘴之地，爾等修為恐將再無寸進，所以仙盟李管事要求我們對爾等稍加照顧，只要爾等願意歸入我宗，自可繼續在此修行並且老夫答應你們，修行資源比你們現在要多一層。”
“什麼？竟有這等好事？”
入天一門的都是一些資質非常普通的修士，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進入六品宗門修行，底下頓時炸開了鍋。
當即便有大半的人決定歸入月檀宗。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忠義與長生大道相比，什麼都不是。
只有自身實力夠強，才不會缺少依附者。
秦動知道事不可為，他並未做阻攔。
半柱香后，秦動身邊竟然只剩下了九人，其中有幾人是秦道沖救回來的弟子，還有幾位是像藥行一樣的老人。
馬遠山見底下再無動靜，一臉得意的繼續說道:
“從諸位的選擇來看，諸位還是有向道之心的，但是老夫卻看不到諸位的誠心，如果……”
“馬宗主，您想要我們做什麼，我等自當竭盡全力。”
“好，那……爾等就將天一門的寶物拿給老夫吧，屆時老夫定會論功行賞。”
“這老匹夫，原來打的是這主意。”藥行怒罵了一句后，立即站在大殿門口怒視着眾人。
起先眾人對這個老人還有所畏懼，但是有了一人帶頭后，其他人立馬紛涌而至。
秦動對這些人早已失望，此刻更不願為了身外之物而失去藥行。
藥行與眾人僵持了片刻，被秦動拉至身邊，哀嘆了一聲便跟着秦動下了山。
天一門所處瀛洲最北面，與西疆洲毗鄰，穿過西疆洲繼續向北才能到達界洲。
此行路途遙遠，就算坐飛行法器前往也需百日光景。
期間藥行也曾提議隨便找個山頭重立山門即可。
可這九洲之內，除了界洲西北的煙瘴之地外，全都受着仙盟的監視。
即使秦動想要隨意找個地方自立山頭，也必須通過仙盟才行。
現在留給秦動的路，除了放棄，就只有前去界洲一途。
秦動心中的執念讓他並未放棄，幾人耗費了身上一大半的靈石，乘坐着前往界洲行商的飛行法器，歷經百日終於到了仙盟分給天一門的屬地附近。
因為屬地在一片延綿萬里的煙瘴之氣中，憑藉秦動幾人的鍊氣修為，根本無法到達目的地。
他們與商人溝通后，又給了些靈石，讓商人直接將他們送到了屬地最高的那片山頭。
山頭遠看不大，近距離一瞧竟然有先前天一門山頭那般大小，甚至更大些。
只是山頭雖大，卻無任何靈氣，也沒有像之前天一門一樣，有着鱗次櫛比的各類建築。
這裏只有前人留下的一些簡陋的住房，稀稀朗朗的散落在山頭各處。
眾人下了飛行法器，望着比想像中還要惡劣的環境，心中無比失望。
秦動也失落的看着腳底茫茫的灰色霧氣，哀嘆了一聲。
忽然，他感到在那延綿萬里的煙瘴里，似乎有一股親切的力量在不停地呼喚着自己。
腦海中那團金色霧氣，也在這時不停的翻滾起來。
秦動大為震驚，這煙瘴之中到底有什麼吸引着腦海中的金色霧氣？
他忍不住好奇，徑直往煙瘴之氣中走去。
藥行幾人還未來得及勸阻，秦動便已沒入了煙瘴之中。
剛入煙瘴，平靜了萬年的灰色霧氣竟然猶如石子落入河塘一般，瞬間產生一圈圈激烈的漣漪。
反觀秦動，整個人則被一團金色霧氣包裹着，就像一尊下凡的金佛，在黑暗中散發著無盡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