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光荏苒，再見清清

“7581！”

“到！”

“今日是你刑滿釋放的日子，跟我走吧。”

“是，教官。”

“7581，這是你的東西，出去后好好做人，還有這個”，獄警從密碼箱裏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也放在了姜良的個人物品上，“這是一個叫圓圓小女孩的老師托我給你的，你看看還有什麼缺失的東西沒有。”

“沒有了，謝謝教官。”姜良點點頭，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轟隆隆。”沉重的鐵門拉開一條縫隙。

消瘦的身影從門縫中挪了出來，零星的陽光從光禿的枝幹縫隙穿過照在姜良的臉上。

姜良站定，仰着頭，露出一絲慘笑。

“姜良!”如同百靈鳥般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姜良驀然一怔，“我因獄中特殊表現提前一年零一個月釋放，這個消息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帶着疑問姜良轉過頭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佇立拘留所大門斜對面，姜良望過去的時候，她正在蹦跳着向姜良揮動小手打招呼。金黃的落葉鋪滿腳下，破碎的陽光灑在肩頭。般般入畫,楚楚動人，一年過去，沐清清似乎更加漂亮了。

“這個傻姑娘，等了多久。”姜良打了個寒顫，向沐清清走了過去，“你怎麼在這，我出獄的時間，我沒告訴任何人。”

沐清清盈盈一笑，“我是你的委託律師嘛，有些事我還是可以辦到的。”

姜良心中一股暖流淌過，“還有……，賠償問題，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但是我要謝謝你幫我保住了房子。”

“沒關係啦，這是我作為你委託律師的分內之事不是嗎。”沐清清晃着腦袋，湊近姜良道。

不知怎麼的，姜良始終覺得現在這個沐清清和第一次見面時的清冽，冷靜判若兩人。

沐清清似乎也看出了姜良心裏的疑問，岔開話題，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奧迪跑車，“我帶你去個地方。”

坐在副駕駛上的姜良用餘光撇着沐清清的側臉，“這妮子能開得起這樣的跑車，身份固然不一般，這樣說來周峰病情作假的事情沒捂住也是理所應當的。”

沐清清沒有發覺，小腦袋隨着車子裏的音樂左右擺動，彷彿很是享受。

車子穩穩停在藍天洗浴中心的門口，左右門童拉開車門，兩人雙雙走下了車。

沐清清把鑰匙扔到門童手裏，“姜良，進去洗洗晦氣，我在外面等你。”又把從身旁拿出的一個袋子也遞給姜良，裏面是一套衣服和洗漱用具，“你之前的衣服都扔了吧。”

姜良心裏涌過一絲暖流，也沒多做廢話，點點頭在門童的帶路下走進男賓區。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姜良一年前臉上還脫不掉的稚氣已然消失不見，換上的是略顯滄桑的氣質，眸子中的平淡更顯得神情憂鬱，老實講，姜良五官普通，大眾長相，原本出彩的眼睛，現在滿是憂鬱，有一種奇特的氣質。

姜良把帶出的包袱抖開，掉出了一堆東西，車鑰匙，錢包，衣服。統統扔進垃圾桶，只留下了身份證和手錶，還有那個小盒子。當初賠償周家各項費用幾十萬，姜良掏空了自己和父母的全部積蓄，賣了車，才堪堪保住自己的房子。現在兜里除了兩張零票，比臉都乾淨。

伸手打開圓圓送給自己的小盒子，一塊大拇指般大小通體透着古樸的黑色吊墜靜靜躺在裏面，不知吊墜是什麼材質，表面似乎是有流光涌動，吊墜還有些通透，中間似有一個山字，又似燃燒熊熊烈火，像一個圖騰。

盒子裏還有一個小紙條：“姜良叔叔，這是我讓我們老師幫圓圓寫的字，圓圓還不會寫字，你不許笑話我！”姜良嘴角一抹笑容浮現，皺了皺鼻子，繼續往下看去。“這個吊墜聽我媽媽講是我在我出生時一隻紅色大鳥嘴裏叼着的，圓圓滿月的時候大鳥果然叼來這個扔在圓圓的身邊，圓圓一直帶着，謝謝你保護圓圓，圓圓把這個送給你，就像讓圓圓在你身邊保護你吧。”

姜良攥起手掌思量許久，突然放鬆了下來，似做了什麼決定。拿起吊墜套在脖子上，望向鏡子裏古樸的吊墜提溜在自己脖子上，腦袋裏忽的閃過一個詞，“渾然天成。”彷彿這個東西本就屬於他的。

沐清清看着從浴室裏面走出來的姜良微微一笑：“呦！之前沒發現，你長得不錯嘛。”

姜良尷尬的笑了一下沒有應她，“你能送我回家看看嘛，遠遠的看父母一眼就好。”

姜良的父母並沒有和他住在一起，而是住在申城市一個偏遠的郊區，沐清清隨即站起身抓過車鑰匙，“帶路！”快步走在前面，姜良心存感激的看着沐清清的背影，也緊跟走了出去。

車子在距離姜良父母小院很遠的地方就停下了，沐清清跟在姜良身後一同下了車，一路走過，田埂雜草凄黃，荷塘蓮葉枯敗，原本紮實穩固的石橋，也或許是因為年代的久遠，開始微微晃動。姜良遠遠繞開父母門前，來到了小時候經常和季松玩耍的後山，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看到老屋的院子。

“父親的步子似乎更為蹣跚了一些，母親的白頭髮更多了，二老的精神狀態都還可以，季松，我欠你的。”姜良眼眶紅紅的，眼角落下一滴晶瑩。

周董七里香的旋律在車中迴響，二人無話，臨近一曲結束，“你為什麼只看一眼，而不是去跟你父母團聚呢？二老應該很想你。”

姜良眼睛盯着外面跑馬燈般而過的景色，微微開口，“季胖子照顧二老照顧的挺好，只是我現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或者說……”

“或者說你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是吧。”沐清清咯咯笑道。

“嗯。”姜良微微點頭，“我原來是他們口中的好兒子，同事眼中的好大哥，是鄰居嘴裏經常提到的別人家的孩子。”

頓了幾秒，姜良自嘲道：“可是一時衝動導致我現在一無所有，甚至根本不自知道日後該怎麼在這個吃人的社會活下去，我暫時沒有臉面面對舊人。”

“我可以幫……”

“謝謝你沐律師。”姜良打斷了沐清清的話，“你幫助我的夠多了，再多了，我還不起……”

沐清清沉默良久，“那你下面準備怎麼辦。”

“送我去車站吧。”

“旅客朋友們請注意，開往遼東郡的k1517次列車就要開始檢票了，請乘坐k1517次列車的旅客攜帶好您的行李及貴重物品排隊檢票上車……”

姜良站起身準備檢票進站。

“等等！”不遠處的沐清清從商店跑向姜良，“這個拿着，裏面是一些吃的，路上吃。”遞給姜良一個大書包，姜良接過書包看着氣喘吁吁的沐清清，眼眶微紅。

“再待下去就走不了了。大恩不言謝，保重沐律師。”隨後姜良鑽進了檢票的人群中。

外面的沐清清朝着姜良的方向揮了揮手喃喃道。

“再見面時，叫我清清吧，姜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