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奇的天氣

從我回了家就開始下大雨，瓢潑大雨那種的。連着下了兩天兩夜，按我們老家的傳統，家裏添小孩兒是需要三天擀麵條的，尤其是添個男孩兒，這算是很隆重的節日了。我老爺爺老奶奶爺爺奶奶他們正發愁第三天下這麼大的雨怎麼擀麵條呢，家族裏七老爺爺來我們家了，算是我們的家族長，多少懂點兒算命之類的，就跟他們說：“我給咱小兒算了一卦，他是逢凶化吉，大富大貴的勞碌命，這輩子註定了要經歷大起大落，到底能走到哪一步，那就看他個人的造化啦。”這話說的家人一愣一愣的，才出生的孩子命中注定了大富大貴勞碌命，還得大起大落，那他這輩子可有的受了。

那個年代大部分人都迷信，什麼鬼上身要驅鬼啦，什麼小孩兒三歲之前天靈蓋沒合嚴實有天眼能看見鬼神啦，什麼小孩兒容易丟魂兒得叫魂兒啦……。太多了，這似乎已經成傳統了，不過也邪了門了，這在當時屢試不爽，到現在老家的老人們還時不時聊這事兒呢。所以，家裏人聽到七老爺爺這麼說，還真當成事兒了，也不愁怎麼擀麵條子的事兒了。誰知，第三天上午，天竟然莫名其妙、毫無徵兆的放晴了。我老爺爺看天晴了，頓時心情大好，一個勁兒的說：恁七爺算的真准算的真准！畢竟見到四輩人了，他一高興，就支着我爸拉着地排子車，裝了一大麻袋麥子去換西瓜了。那時候沒有拿錢買西瓜的概念，都是拿小麥換，一斤麥子能換十斤八斤的西瓜。

就這麼著，家族裏所有的人都來了，在這裏介紹一下：我老爺爺兄弟八個，下面堂爺爺十七個，再往下大爺叔叔輩的就更多了，三十七個。一大家子人算上小孩兒有三百多號人，熱鬧不？到現在我八十歲的奶奶還時不時提起來，我那時候擀麵條用了一百多斤面，西瓜吃了一千多了斤，這是我們家族最隆重的一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那時候人們都省吃儉用，疼東西，可是針對家裏添男丁這一塊兒還是很捨得的，甚至是不計代價的！

就這麼熱鬧了一天，家族裏的奶奶們、大娘嬸子們收拾完廚屋、院子，把借的鄰居家的桌子凳子、鍋碗瓢盆挨家挨戶的都送完了，這時候一聲炸雷，緊接着又嘩嘩的下了起來！這事兒被老家人傳的神乎其神的，陸陸續續十幾年還在傳。

這就跟小說似的，跟電視劇里的劇情似的，雨說下就下，說聽就停，奇怪不？再接下來就是我們那邊的一個傳統了：孩子九天酒宴，南方一般都是滿月酒，我們北方都是九天，還最好趕個老黃曆好日子，我們叫“祝九”。那天的事兒再一次驗證了我七老爺爺的話：他是逢凶化吉，大富大貴的勞碌命！

從擀麵條結束開始，老天爺就斷斷續續地下個不停，時而淅淅瀝瀝，時而嘩嘩啦啦的。一直下了五六天，可是在祝九宴那天，天又放晴了，而且是晴的已發不可收拾，整個空氣里都瀰漫著濕熱的感覺。親戚朋友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家族的人忙前忙后的，一個個都迎接着遠道而來的親戚，拉着手話着家常。我姑奶奶和姑爺他們也覺得很神奇，天氣似乎在逗我玩兒，都感覺不可思議！這一天就在熱熱鬧鬧中平淡無奇的過去了。當親朋好友一家家的都走了，客走主家安，忙碌了一天，終於可以歇歇了。家族的幾個老人和叔叔大爺們正準備在堂屋裏喝酒，又出現了之前的一幕，一聲驚雷，颳了陣涼風就嘩啦啦下起了雨。屋裏的人一個個都忍不住說：“咱小兒這命真是怪了，老天爺都心疼，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該停的的時候停，還真邪了門了！”觥籌交錯中，你一杯我一盞的，愣是喝到了大半夜。臨走了，都還不停的說，咱這個小兒可不一般，將來要麼大富大貴，要麼大起大落，成看啦！沒想到，後來幾十年的事兒還真驗證了七老爺爺他老人家說的事兒。

接下來就是給孩子取名，我大爺爺覺得當時一聲驚雷就下去了大雨，後來又是一聲雷下了起來，就乾脆叫雷吧。就這麼著，我有自己的名字了，叫耀雷，“耀”字是我們家族按祖上輩分排出來的。就這麼一天又一天的，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後來三年內，我家裏有添了我二弟三弟兩個男孩，終於可以說得上是人丁興旺了！在我三歲的時候，父親母親覺得三個男孩兒在農村是負擔很重的，單純的靠種個地養活是不成問題，可是過上好日子，尤其是想比別人過的強恐怕是不用想了。就這樣，他們籌劃着做點兒小生意，增加家庭的收入，改善家裏的生活條件。思來想去，考慮到我爸在十七歲那年跟一個親戚學開車，算是一個手藝，最終確定了去城裏跑車，也就是跑小中巴車。或許這個年代已經看不到路上又那種中巴車了，可是90年代初，這可是我們那裏客運交通的主力。託人托關係找了好多人，才打聽到一個熟人正在營運的一輛中巴車要賣，我爸就趕快前去看了看車，感覺車況還湊合就談價錢，來回磨合，最後談妥了一萬三千塊錢的價格。接下來就是湊錢了，一萬三在那時是巨款，誰家裏能有個幾千塊錢就很了不起了。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全家出動，所有能借的親戚朋友都跑遍了，你家一千，他家八百，甚至還有幾十幾十的，終於把錢湊夠了。

這一開始，就堅持了二十多年，我記憶中一直在我大學畢業結婚都兩個孩子了，我們家才徹底的跟客運這個行業告別。當然，這個行業對我的影響也是極其深遠的，起碼我前三十年都是和客運行業緊密相連，密不可分的！那一年，因為家裏添了老三，我作為老大沒人照看，就被我爸帶着上了車，成天的坐在車上，見識着各種各樣的人和事，不斷地增加着閱歷和見識，這或許就是我被旁人認為成熟的過早的原因吧。這段經歷一直持續到我六歲上學。期間，因為見的各色各樣的人比較多，我長的也是古靈精怪的，很受其他人喜歡，都喜歡帶我玩，逗我的樂子。直到後來結婚生子，很多十幾年沒見過面的一眼看到我還能認出我來，還一個勁兒地說我小時候怎麼調皮可愛。同時，在玩樂之中，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數學的加減乘除，這也影響着我到後來上學一直在數學方面有着很大的優勢。曾經有一次，我們家廚房裏坐了一屋子人，有老人，成年人，還有十幾歲正在上學的，跟我比口算，沒有一個人比我算的快算得准，這在我們老家成為一個美談，延續了很多年，直到現在也沒有發現比我數學口算好的。這是我在孩童年代最值得炫耀和誇讚的資本！

在跟車跑着玩那幾年，發生了一件驚動全家的大事，就是到老都沒有忘記，那場景和經歷仍記憶猶新，一點兒都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