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心之願、心之亂（下）
?據說，人屠修羅來自於虛無，因殺而從虛無之中誕生於世上。
血海，屍山，骸骨……一個模糊的身影四處奔走於由那些東西構成的灰暗的世界中。
以血為海，踩屍為舟，踏骸為梯，化殺為源，修羅之心，自此而生。一段滄桑卻有冰冷無情的縹緲聲音，飄蕩在虛無之中，隨後漸漸地擴散到這個世界之中。
原本在奔跑之中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一個四肢着地的嬰兒爬了過來，隨後便成了一名蹣跚學步的嬰孩；蹌踉之中，嬰孩長成了奔跑的兒童；這名兒童跑着跳着，落在地上的時候，成了一名寡言少語的少年。
這少年剃着一個黑色平頭，微顯剛毅的臉上冰冷無情，黑白分明的雙眼透着一股直逼人心的寒冷殺意！
至始至終，這個身影的眼神都露出了一絲迷茫的神色。
無邊無際的血海、無數堆積成山的屍體、無數乾枯斷裂的骸骨，籠罩在片霧氣之中。
這片霧氣也是一望無邊，然而，霧氣之中，一處類似山谷口的地方隱約出現着一塊殘碑。
這殘碑之上刻着兩個出現了裂紋的字——無聲！
無聲，既無話聲，也無心聲！
少年不開口，因為他開口說不了話；由嬰孩長大為少年，眼中一直露出迷茫之色，因為他的心發不出聲，他聽不到自己的心在說什麼。
一個光線柔和、景色迷人的小屋旁，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嬰孩，玩耍到天黑才戀戀不捨回家的兒童，青春飛揚、心中懷春的少年……
昊極猛然驚醒，此時，他渾身早已經濕透。同時，一股冷徹心扉的冰寒氣息瞬間傳遍全身。
許多年未曾出現過的夢境了。
前些天，他動用了那次血煞階的力量后，反噬出現，安全渡過。
然而，這個許久未曾出現過的夢境今天出現了。
昊極默然低垂着頭，坐在床上。
心之願……
修羅之心……
昊極閉上了眼睛，躺了下去。
永遠都忘不了那血海、屍山、骸谷……甚至連身體都已經在那個世界內形成了一種本能，一種隨時都冰冷無情、不讓任何事物干擾情緒導致判斷錯誤的本能。
感動、美好、溫暖……誰都不知道那隱藏其中的危機，他不能感動、也不能感受美好、更不能享受溫暖……
否則，接下來就會因為他一剎那的疏忽、心態上調整的那麼一個瞬間，所有歸空，然後再回到那裏，從頭開始。
那裏……
本來，內心深處的冰冷無情早已經深入了骨髓之中，刻上了無可磨滅的烙印。
然而，昊極已經選擇了那個方法突破。之所以說他那個方法艱難，就是因為其與昊極深藏身心的冰冷無情會產生衝突。
嬰孩無欲無求，只需要吃飽、睡好、有人陪陪就足以；兒童的心愿，那就是希望每天都可以玩耍，甚至永遠不會累地玩耍下去。
少年的心愿，希望無所束縛、無拘無束，希望得到人們的認可，更希望得到美麗異性的認可，甚至是擁有美麗的異性。
這就是青春，放.盪不羈、意氣風發和那朦朧的對異性的愛戀。
昊極十六歲，正是青春飛揚的時候。雖然按照他的性子，可能會低調行事，而看不出放.盪不羈和意氣風發的一面。
但是，對異性尤其是美麗異性的朦朧愛戀，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是一種難以抗拒的。
這不僅是青春的衝動，也是男人的本能。
本來將之深鎖了起來的昊極，因為選擇那條路，而且也因為與紫冰兒越來越密切的關係以及紫冰兒本身就有着無窮的魅力，無論是容貌、氣質，還是性格等等，對於昊極同樣有着致命的吸引。
因而，在心底深處少年的心愿之下，因為昊極所選的那條路，加上紫冰兒帶來的刺激，那股青春的衝動卻是衝破了一直以來的那冰冷無情的心的封鎖，而且也因為以往的壓抑，而變得更強的強烈。
若非這是持續了那幾個瞬間，若非這冰冷無情已經深入骨髓、已經成為了本能，昊極的舉動絕對不可能僅僅只是吻了那誘人的柔軟紅唇。
然而，就是那麼幾個瞬間，昊極的心卻是亂了。
因為長期保持着的內心幾近於沒有情緒波動，出現了致命的破綻——原本完全冰冷無情的心被打開了一絲縫隙。
而且，雖然昊極吻了紫冰兒，那只是因為紫冰兒本身的魅力、對異性的吸引力，以及被壓抑了十多年的心愿一直無法實現的衝動的爆發之下發生的事情。
紫冰兒確實容易讓異性產生好感，昊極也不例外，但是他卻十分清楚，這種好感只是單純從一個男性以及欣賞的角度來看的。
若是真的論及愛情、伴侶，昊極卻是覺得紫冰兒不適合自己，雖然他從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過伴侶，但是這種內心的直覺，昊極卻從不會忽略。
但偏偏，發生了那種事情。
從三個室友平常無聊的談論來看，據說女孩是十分重視初吻的。昊極從紫冰兒透露的她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就知道這絕對是紫冰兒的初吻。
那麼自己是不是應該負責啊，要是以後成為了夫妻還要照顧小孩？！
……
絲毫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的昊極胡思亂想了起來，這與他原本那冰冷的心絕對是背道而馳的，因為這個時候他的情緒十分的輕鬆，沒有負擔，而且還有着對於將來的幻想……
眨眼之間，昊極的臉色變得冰冷無情起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頓時傳遍了全身，原本活躍起來的心，再次被這寒意冰封了起來。
第二天，昊極照例走到了教室中最後一排遠離門口的位置。
只不過，原本的座位早已經坐上了一個人，一個攪亂了他深處內心的人。
臉若寒霜的紫冰兒獃獃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在一眾艷羨嫉妒的眼光下，昊極走了過去。
紫冰兒也察覺到了有人來了，她轉過了頭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
昊極心中之亂，被強行壓制了下來。但是與他對視的那個女孩對他來說，始終有着特殊的關係。
第一個親密接觸的女孩，第一個吻了的女孩，第一個亂了他心的女孩……即便他直覺這個女孩不適合他。
昊極緩緩收回了目光，隨後便在紫冰兒的旁邊坐了下來，因為他的書在那個座位上，而且，他不是什麼膽怯之人，即便有些尷尬，也不會有換個座位之類的行徑。
紫冰兒看着這個男孩坐在自己的身旁，沒有說話，但是依舊俏臉如霜，等待着昊極的解釋。
昊極不能給出解釋，那關繫着他的秘密；但也不能胡掰一個，這不是一個男人做的事情。
昊極轉頭看向那雙猜不出是什麼心思的閃亮明眸，他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措辭着要說的話，嘴角卻是不自覺地微微翹起一道弧線。
紫冰兒看到這一幕後，一顆芳心卻是“砰砰”地跳了起來，昊極那嘴角的弧線，讓她以為這是昊極似笑非笑的神情，而那深吸一口氣的行徑，卻是讓她想起了昨天的一幕。
紫冰兒不敢再去與昊極對視，一絲紅暈不自覺地飛上了白皙滑膩的俏臉上，然後下意識的地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但是翻看之後，她才發現，這居然是昊極的課本，這個位置本來就是昊極的。
偷偷看了一眼昊極，紫冰兒更是覺得尷尬，這課本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原本晶瑩剔透的耳朵更是紅透了。
正想着理由的昊極看着紫冰兒這一副嬌羞動人的模樣，心中更是沒來由地一跳，雖然，隨後又是一陣冰寒傳遍全身。
昊極湊到紫冰兒的耳邊輕聲道：“放學后，我會給你解釋的。”
紫冰兒低聲“嗯”了一句，仿若蚊蚋一般。
看着紫冰兒這副可愛之極的模樣和那紅潤晶瑩的耳朵，硬生生忍住了想去親一下那如紅玉一般晶瑩剔透的耳垂來挑逗這位嬌俏女孩的心思。
隨後，昊極緩緩閉上了雙眼，更加刺骨的寒意擴散到了全身。
雖然這個女孩並非自己心愿之中的那個，但是，她卻是自從自己的那種本能養成以後第一個亂了自己的心的女孩，即便這也有着自己選擇了那條道路的緣故。
紫冰兒對於自己來說，確實已經是一個特殊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