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已是六月下旬了,黃禺的心情明顯好了些,能與其他人打趣鬧笑了,但笑了之後,眼裏又會堆上那淡淡的憂傷來。饒江叫大家不要擔心,說他想當初於黃珊的事也痛苦過,但後來不也好了,他說人還得生活,不必在痛苦中沉溺。他這以身說教,所有人深信其言。於是都想黃禺不久後會走出痛苦的。
在快期末試的前一天,饒江平靜地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他說他要隨父母遷入縣城了。他父親是鎮醫院醫生,由於醫術不錯,被縣人民醫院聘用。他母親不忍分居兩地,決定去縣城開個貨店,一來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二來還可以補貼家用。他父親支持。他說這個暑假就下去。
戚小易真的不舍,說:“這麼快?”
這話包含傷感離別。饒江也很難受,他說:“我真希望這學期是才剛開始,那麼我們就可以多點時間在一起了。”
黃禺說:“要記得寫信。”
饒江說:“當然,我像絕情的人嗎?”
王龍說:“那可不定,你要是與一美女好上了,重色輕友,肯定把我們晾在一邊,也是有可能的。”
饒江笑着,說:“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啊?”
王龍嘆了口氣,說:“現在你還能揍我,到時我想揍你到哪去找人啊。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啊。”
戚小易怕氣氛太沉重,說:“你嘆什麼氣,把話題說得那麼嚴肅,不就各居兩地,只要我們心在一起,無論分得多遠,分得多久,都可以感受到對方在自己身邊。”
黃禺拍掌說:“好,來,我們為小易的話乾杯。”王龍說:“干你個頭,哪有酒,空口說白話。”戚小易說:“對,我怎麼沒想到呢。”王龍問:“什麼?、
戚小易一笑,說:“酒啊,我們以酒相送,灌饒江一個爛醉如泥。”
王龍叫道:“好主意,我現在就去買。”他一摸口袋,又轉向戚小易問:“你身上有多少錢?”
戚小易把錢全摸了出來,黃禺亦是,饒江也要摸錢,王龍一把擋住,說:“是我們送你,你掏什麼錢。”
饒江反問:“那是你們三個人喝酒還是我們四個人喝酒?”王龍哈哈一笑,說:“好。”接過饒江的錢就跑了。
不一會兒,王龍提着一打啤酒,手裏還勾着一膠袋,往這邊跑來。戚小易趕忙上去接了啤酒,然後說:“我們到溪邊去。”在路上,幾個人回憶着過去,不知不覺中,到了杉林。王龍從膠袋裡拿出一張大報紙,鋪在草地上,再把裏面的花生,瓜子,餅乾一古腦兒倒在報紙上。戚小易對王龍說:“我的個天,這時節你買什麼餅乾,不噎死人才怪。”
王龍摸着腦袋笑了。饒江更是大笑。
黃禺用牙齒開了酒蓋,一瓶一瓶遞到幾人手上。戚小易握着酒瓶,說:“為我們的再次相聚,干。”四隻酒杯碰在一起。開始幾人還說著為友誼為愛情什麼的乾杯,喝到後來,就開始亂說了。最精彩的是王龍說了“為上帝保佑吃飽飯的人民”乾杯后,黃禺說:“為上帝保佑拉得出屎的人民,乾杯。”話一出口,四人大笑如潮。
這天晚上,天氣驟變,不一會兒下起了雨。戚小易說:“這是上天在代我們表達對饒江的不舍。”饒江聽得伸手去抓落下的雨滴,卻抓了個空。他回頭向戚小易淡淡一笑。戚小易卻心底刻下其抓雨的孤獨姿勢。
第二天考試。第一場是英語。威小易提前半小時交了卷,冒雨跑進了寢室。跟着交卷的有教授,覺皇,卡門,饒江和黃禺。王龍還在做試卷。幾個人坐在鋪板上,漫無邊際地說話。說著說著,覺皇突然說出一句話,他說:“你們猜下我這次英語考試可以得多少分?”
卡門說:“最多不超過四十分。”
“四十分?我少說也可以得六十分。”覺皇說。卡門不相信,說:“不會吧,你上次才考十七分。”覺皇白了一眼卡門,說:“我有說過自己做卷子嗎?”
卡門說:“可我也沒見你抄別人的啊。”考試時,他坐在覺皇後面。覺皇神秘一笑,說:“難道非要把卷子給人嗎?”
卡門還是覺得不可理解,說:“難不成你有現成的答案?”
覺皇說:“瞧你那肥頭肥腦樣,告訴你吧,是我叫王龍用手勢暗語傳給我的。“戚小易興趣驟濃,問“什麼手勢?”
覺皇清了一下嗓子,說:“比如你伸一個指頭那就代表着a,伸兩個指頭就代表着b,依此類推,伸四個指頭就代表着d.”
戚小易又問:“要是多項選擇題那怎麼辦?”
覺皇說:“你可以先跟人說明是多項選擇題時應連伸幾個手指頭,比如abc,你就可以先伸一個手指頭,緊接着伸兩個,再接着伸三個。”
戚小易點頭,但還有問題,於是說:“政治卷子並沒有說明選擇題是單項還是多項的。又當如何?”
“也簡單,“覺皇說,“只要在伸手指頭時停頓幾秒,就表示一道選擇題的結束。”戚小易稱是,沒再發問。
這時,教授發話了,說:“作弊之法不足取。”覺皇爭辯說:“但這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外面起風了,有雨隨風斜窗而入,散落在鋪板上。細小的雨像一團霧撲向覺皇的的手,他不由得縮了一下手。這雨叫他想起一件事,他說:“你們還記得上面的人往咱下面潑水嗎?
教授咬牙切齒地說:“當然。我當時被子都給潑濕了,要不是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我還得睡木板。”
教授的話,打開戚小易的記憶門閘。
自饒江大斷那塊木板后,木板給取掉了。學校的老師來寢室的次數少,來也大多是晚上,因此不知道這情況,所以一直沒修補上去。於是,有男生伸頭去看上面的世界。三四月天,天氣清爽,因此中午睡覺的人不多,往上面看也看不到有趣的畫面。但到五六月就不同了,倦意像熱浪一樣攀升,女生差不多都在寢室睡覺。這時候往上看,就會看到躺着的女生的體態。開始女生還用被子蓋住身體,後來抵不過熱,只好放棄被子。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下面的男生,每天中午看得口水直流。再後來,女生憤怒了,她們見男生沒個節制,先是開罵,後來是往下丟東西、倒地灰,最為激烈的一次是往下面一大盆一大盆地潑水。男生的被子,十之八九全濕了,雖然憤怒,但女生居高臨下,也只好忍氣吞聲,不敢反攻。後來,男生怕被子再遭殃,就很少往上面去看了。
“我們也潑它一次。”覺皇說。
饒江卻說:“不好吧,這樣的天氣還是不要了。”教授憤身地說:“當初她們這樣想過嗎?”
饒江辯道:“她們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做事沒經大腦。可我們是男人,是男人就得有個度量。”
教授問:“那你是不想報仇了?”
饒江說:“也不是。只是盡量不要潑濕她們的被子。”
教授說:“這好辦。我從這斷口上去,把她們的被子堆在一起,然後潑在木板上。如何?
饒江說:“行。’
於是,教授憑藉他身體的優勢,像魚一樣穿梭而上。上去之後,他拖着被子堆壘。幾分鐘后他下了來,做了一個鬼臉。卡門早把在外面屋檐接好的兩桶水提了進來,遞給了教授。只見教授提桶就往上面潑,忙個不亦樂乎。五分鐘后,兩桶水全潑到了上面樓板上,教授一拍手,從鋪板上躍下,又去接卡門提進來的水。戚小易忙制止,說:“夠了。小心學校發現。我們現在去外面玩去。為了讓人產生誤判,我們得把寢室門打開,還有自己的鋪板上的水也要擦乾淨,地也掃一下。各位,忙完出發。”
戚小易一番吩咐,幾人分頭忙開,不一會兒,一切搞定。戚小易再一揮手,幾人笑着跑出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