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日
我曾好奇過一個問題:毀掉一個城市的文明需要多久?
核危機的話,需要幾年時間的預告;資源枯竭,則需要更長時間的不斷掙扎和失敗;像《美麗新世界》那樣,用科技和效率毀掉一個文明的前途,則需要幾百上千年之久;或許像《生化危機》裏那樣用病毒才是最快的不是嗎?
能有多快?
一剎那,韓瀟想到。
一剎那間,他看到本該坐在講台位置的信息老師突然暴起,他臉色發綠,眼白泛紅,嘴角開裂到臉頰兩側,腦袋上還帶着青紫的浮腫,撲上去一口咬爛了前桌的腦袋。
霎時間黃白紅三色的液體飛濺,腥臭到令人作嘔的味道撲鼻而來。
韓瀟只愣了一下,便拔腿就跑。
他第一個衝出信息教室,只是出來就被人間煉獄般的場景驚呆了:人咬人,人擠人,各色的液體混着排泄物和糜爛的臭味兒和鮮活的腥味淌出,五彩的地板早已看不出原先的顏色了。
一個穿着校服外套的同學向他跑了過來,後面還緊跟着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幾乎快觸到她的領子。
她尖叫着想要擠入下樓的人流,見到韓瀟,便一把拽住了他,意欲用慣性把他向後拽,卻被柔軟的斷肢一絆,跌倒在地。
她身後的東西立刻咬住了她的腦袋,咔的一聲巨響后,整個腦袋都與脖頸脫離開來。濕熱的鮮血濺了韓瀟一身。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韓瀟現在心如亂麻。
趕緊跑,對,要趕緊跑。
他順着一路混雜的液體一路出溜到樓梯口,順着人流擠了出去。這是他頭一次慶幸自己足夠高,不會因為不起眼而被踩到。
呼,他嘆了口氣,放下了心,畢竟他就讀的這所中學,距離政府辦公大樓不過一街之隔,出了這檔子事兒,不可能警察和軍方還不管不顧。
長遠的安危倒是得以被保護了,可是現在呢?
他瞥了一眼身後滿地的穢物和鮮血,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可這慶幸再沒能持續第二秒。
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韓瀟的手腕。
“韓瀟!!!”他聽見一個尖銳的女聲喊道,“快給你爺爺打個電話!”
韓瀟一怔,也沒考慮這聲音的主人是如何知道他違規帶掌機這事的,當即從褲兜摸出來個微縮掌機,打開一看,鎖屏上赫然印着三個大字:
無信號
“打不了!沒信號!”他喊道。
“艹,那完蛋了。”
這次的回答明顯離近了些,他抬頭,辨認出說話的是個梳着高馬尾,體型瘦高,身材靚麗的高年級女學生。
她一臉煩躁,劉海遮的陰影住了額頭,也看不太清眉眼的樣子。
唐瀟覺得這人有點眼熟,看了眼學生證:王梓瑄。
這人,好像是……爺爺的棋友的外孫女?
“你是王爺爺家的?”
“是,你爺和我爺這個時間應該在一起下棋——學校都這樣了,小區想必也不會好到哪去,最好儘快回家看看吧。”王梓瑄說。
“回不去的。”韓瀟向前探了探身,指着樓梯間小得可憐的窗子說道。
外面的街道與先前樓道中的如出一轍,還是那一片血腥的撕咬與逃逸。
外面太陽當空,照得久久適應昏暗的人的眼睛有點疼。樓梯間採光不好,這是早就該提意見的事兒了。
但劫後餘生的喜悅似乎能沖淡一切尋常的抱怨,即使這喜悅像是立誓要爬過天山所有頂峰的人堪堪到達第一座白雪皚皚的頂時的喜悅一樣有點兒沒見識的感覺。
所有的學生,包括以前逃課經常抱怨學校牆高、設了圍欄還在上面橫高壓線的混混們,這是頭一次感謝校長和教育局的各位領導。這使他們有幸不跟外面那些成年感染者1v1甚至nv1肉搏。
韓瀟揉了揉眼,結果未乾的血擦在眼角上了,看起來像妖嬈的眼影。
他的一條胳膊還被王梓瑄拽着,能清晰的感覺到另一隻手的顫抖。
“你還拽着我幹嘛?人都已經疏散開了,還是找你同學去吧,我同學也來找我了。”韓瀟說。
王梓瑄這才悻悻鬆了手,有點尷尬的退到一邊,和同樣校服配色的學生站在了一堆。
一隻手攬住了韓瀟的肩膀,是個穿的渾身是金屬釘的青年,耳朵上也打着銀色反光的釘子。
“嘿,瀟哥,你女朋友?”
“不是,徐喬你少給人造謠。話說你上哪兒去了,不是說逃課去遊戲館嗎?”
“嗐,別提了。剛翻牆翻了一半,差點沒給我和滷蛋嚇跌下來,外面兒全是喪屍一樣的玩意兒,比裏面情況還惡劣。剛從門衛室來的,緊急裝置已經開開了,就是倆門衛全不見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魯旦呢?”
“找他小女票去了。現在能去哪兒,是出也出不去,教學樓估計也沒人想進去。咋辦啊?”
“涼拌,除了坐以待斃沒啥別的法兒,沒信號。”
像是為了反駁他的話似的,一個聲音喊道:
“各位,我們不能就這樣乾等着,我收到警察局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