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鳳山春青樹鳴
路途遙遠,無奈人間仙氣並不充沛,無法使用遁地之術,只得御風飛行。
現下正是寒冬,常言道:“高處不勝寒。”
恆樂還好,可是山黎身子虛,怕冷的不行,只能在萬里高空之上縮在玉瓶里瑟瑟發抖,等到了斷鴉城從天上緩緩下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已經被凍僵了。
恆樂察覺她不大對,都不怎麼說話了,知道她冷,便捏了訣給玉瓶加熱,讓她暖和暖和。他看山黎凍成那個樣子,心知今日是去不了天鳳山了,便沿途找了一家客棧歇腳。
天色漸暗,外面慢慢飄起鵝毛大雪,山黎還是冷,從瓶子裏鑽出來,看着躺在床上的恆樂,鑽進了被窩。
恆樂先前眼盲,如何能不知道山黎的動靜,他默然片刻,還是沒有阻止她,只默默地往裏挪了挪身子。
第二日,恆樂是被人一巴掌打醒的,他看着八爪魚似扒在自己身上的山黎,一陣無語,正欲動手把她推開,就聽得南麒不滿地嚷嚷:“好你個恆哥哥,居然就這麼把我們丟下,真是壞!”
說罷,南麒便攜着孟絮站在了床前,見這情景,一把捂住孟絮的眼睛,哀聲嘆氣道:“你怎的這般矜持不住!怎得如此心急!”
恆樂額角一跳,山黎登時翻下了床,床前兩人齊齊後退兩步,給她騰出位置。
恆樂起身,整整衣襟,解釋道:“是她半夜占我便宜。”
山黎這一摔,此刻也清醒了,她沉默半晌,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卻又着實想不出什麼來反駁。
孟絮上前扶起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山黎,似乎有話想說,但看一眼南麒,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輕嘆一口氣。
收拾一番,眾人起身,去了天鳳山。
天鳳山是一座靈山,匯聚天地靈氣,同時擁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山腳是春,山頂則是冬。天鳳山外有一結界,從外面看,那山便是一座普通的山,唯有進了結界,方可見到真正的四季之山——天鳳山。
南麒是他們四個裏仙齡最長的,見多識廣,他領着三人來到一座高山之前,沉聲道:“就是這裏了。”
這山乍看與其他石山並無二至,山黎開了別眼,只見那山上圍繞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恆樂看她一眼,道:“這是障眼之界。”說著,一步上前,雙手結印,兩隻手來回交換,儼然是在破除結界。
山黎看不懂他這仙家術法,便不再看,問南麒道:“這山上可有什麼怪物鎮守?”
“別的倒是沒聽說過,只是聽聞那冬季雪山上有一個吸集天地靈氣的很厲害的怪物,不知是何,我仙齡雖大,也翻閱過許多古籍,只是還未曾見有人詳細記載這山中怪物。”
這天鳳山雖靈氣聚集,卻並無什麼仙草丹藥,一般人或者仙閑來無事也不會來這地方瞎逛,畢竟比起這地方,還是上天庭更舒服些。
若說這千百年間無其他人魂飛魄散,散了的魂飛往這天鳳山,那自然是有的,而且還有不少。只是旁人恐怕沒有山黎這麼好的運氣,魂飛魄散之後還能意識尚存,並且有人願意為她重聚魂魄。
想到這,她看了一眼恆樂,心下感激,卻不知這人到底圖謀什麼,圖謀鬼界?想仙鬼統一?山黎稍微想像了一下自己手下那群小鬼和上天的神仙一起開會,畫面簡直太美。
“開了。”恆樂說。
只見那山周遭的金光迸碎為萬千碎片,緊接着,一陣狂風吹來,那陣金光頓時消失不見。山黎站在恆樂身邊,見他髮絲翻飛舞動,耳邊的墜子卻紋絲不動,心下好奇,卻不知如何發問,只得作罷。
進了結界,果如傳說中所言,那山十分高大,山腳一片青色,正是春天,從下到上,依次是青、綠、黃、白,周遭仙氣繚繞,十分新奇。
山黎覺得連周遭的環境都不似剛剛那般寒冷了,道:“這倒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南麒難得附和她,左右打量着這座靈山,點頭道:“確實確實,改明向那土地公問問,說不定能把這塊地盤下來當個居所也說不定。”
山黎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道這人還真是財大氣粗。
很快到了山腳,抬頭去看,只見這山幾乎高聳入雲。
面前一條只容兩人並肩的山路蜿蜒而上,山路旁,數棵新發的小樹正享受地在春風中左搖右晃,見着他們,也不搖了,突然小孩子一般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孟絮聞聲皺起眉頭,似乎十分討厭這種聲音,二話不說上前去給了那樹一拳。
挨打的那棵樹又搖晃起來,枝頭新生的樹葉都落了不少,哀聲道:“啊啊啊啊啊!殺樹啦!”
“……”山黎上前將人拉回來,卻見四周的樹木陪它一起驚聲叫起來:“啊啊啊啊!殺樹啦!”
這山中原本寂靜,甚至連鳥叫都沒有,現下這裏的十幾棵樹一起叫嚷起來,聲音不亞於十幾個嬰兒加在一起的哭喊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南麒兩隻手捂住耳朵,卻騰不出手來施法,忍不住張嘴罵娘,正轉身欲找恆樂,卻看周遭已不見他的人影,不由疑惑:人呢?
再看,不止恆樂,其他人也都不見了,現下這山裡,似乎只剩他一個人。
那樹也不叫嚷了,四周安靜下來,南麒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草。”這下他是真想罵娘了,春日裏的風拂過樹梢,樹葉沙沙地響,枝幹也左搖右晃。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是那棵樹在笑。
“笑?是我在笑嗎?哈哈哈哈……”
南麒皺皺眉,一股不耐湧上心頭,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是你在笑,是誰在笑?”
“哈哈哈哈哈——”那棵樹笑着笑着,卻突然尖叫起來,“別燒別燒——”
南麒回過神來,發覺自己還站在原地,來不及說話,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捂着鼻子抬頭去看,果然是孟絮。
她收回手,臉上帶着些大仇得報的快意,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死鬼!你打我幹嘛?”
恆樂收了手中的火,嘲道:“不打你讓你在那幻境裏待一輩子嗎?四個人,兩個神仙兩隻鬼,只有你一個,”他抬手指指南麒,“中了這幻境。”
旁邊的孟絮配合著冷嗤一聲:“廢物!”
那邊的樹沒了被燒的危機,笑嘻嘻地附和道:“廢物!廢物!”
“……我,我只是一時不妨……”南麒從地上爬起來,咳咳兩聲道,“繼續走吧,繼續走吧……”說罷,急忙上前兩步。
山黎嘆了口氣,欲跟着隊伍上前,卻被孟絮一把拉住。
她拉着山黎走在另外兩人後面,南麒心裏還在因為剛剛的事情鬱悶,並不跟孟絮鬥嘴。
見他們二人沒有回頭的意思,孟絮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來遞給山黎,“山……殿下,這是孟婆交代我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