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擾眠
屏風后的動靜驚動了外邊的兩人。
尚且還不見人,就聽見姜祺的聲音,「發生何事了?」
阮玉儀被安置在楠木圓凳上,她恐姜懷央也來探查情況,便輕輕推了下木香。
木香會了意,幾步上前,便擋住了他的視線,「公子且住,小姐與那端湯的姑娘不慎摔了,這會兒那姑娘衣冠不甚整潔,公子進去,怕是不便。」
姜祺聞言,果然後退一步,關切了一句,「你們小姐可還安好?」
「並無大礙。」阮玉儀接道。她急着圓過話來,免得叫姜懷央進來,一時疏忽,以自己原來的嗓音回了話。
姜懷央原安坐於案邊,嫌她擾了自己清靜,微蹙着眉。忽地一聽她聲音,眉蹙得更深,只覺着有些耳熟,卻又記不起在何處聽過。
他也不曾多想,只當是個常隨在姜祺身邊的女子。心下暗嗤那侍女的心思過於明顯,半點不知道藏,才演變作這一出來。
若換做聖河寺那小娘子,定是做不出一直盯着男子看,還將自個兒摔了這樣的蠢事來。她嫻靜又熱烈,不得不說,她倒真是將勾人一事拿捏得度了。
如此想着,他有些煩悶起來,也不耐煩看這些企圖攀權富貴的嘴臉,便與姜祺道,「眼下不便用膳,不若回寺中與太妃一道吃。」
姜祺沒太注意聽,還以為他是要先行離開,於是轉過臉來,眨了兩眨,「那……兄長回見?」
他嘆口氣,「我是要你與我一齊走。」他這個皇侄,說聰穎也算得聰穎,只是心思不在正道上,難以規約。眼下見他這麼道,也不知是真聽不明白,還是只裝作不懂,好繼續留在此處。
說來奇怪,郁王世子打小行事乖張,誰也不懼,偏生就怕他這個沒大他多少年歲的小皇叔。遂只好應了,有揚聲與屏風后的阮玉儀告了辭。
出了雅座后,自是交代夥計今日用度,且先記在他的帳上。
夥計認得他,哪裏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摔了的姑娘而後便被一老嬤嬤模樣的人帶走了,並與阮玉儀錶明了歉意,殷勤地給新上了梅子湯來。
她也不是愛計較的主兒,便態度溫和地回了。而後順勢坐在此處用膳,其實方才因着要跳一曲,也沒敢用太多,這會兒自是有些肚飢了。
正看了一圈上邊的珍饈美味,忽地想起木靈還在那溪邊,便遣木香去尋。不想木香剛打開了門,便見木靈由姜祺身邊的人引來了。
那女子與木香見了禮,便翩然離去。
木靈見着了阮玉儀,裝作一副傷心樣,「小姐,你們怎的上這兒來了?」她將手中紙鳶放在一邊。
那紙鳶掛在枝上,她的當時取的時候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等摘到了手,再想去尋時,卻見一丁香色裙裳的女子徑直向她走來,道,你們小姐與我家公子一道去了,恐你尋她不見,平白着了急,便要我在此等着。
木靈原還傷心着,一聽這話,反是怕小姐要不知被誰拐了去。於是問了她所言的那公子為誰。
那姑娘答道,乃是郁王世子。
木靈一顆心方才落回了肚子。小姐與世子這麼些天,向來早已熟稔,甚者暗生了情愫,卻是沒什麼好顧慮的了。這麼思忖着,方跟着這女子過來。
阮玉儀示意她們也落座,「這些吃食尚未動幾口,就這麼棄了也不好。既只餘下我們幾個了,便坐下吃了罷。」
木靈本想問問她與世子相處得如何,聽她這麼說,也就都拋卻至後頭了,歡歡喜喜地一同坐了。
木香雖與阮玉儀相處的時候更長,可到底是阮家教養出來的鬟婢,也着過錦衣麗服,食過膏梁,因而更念着禮數,先是為小姐安箸進羹,待她又邀了一回,方才落了座。
許是旁的夥計受了交代,見幾人還在裏邊,也不曾來打擾。
阮玉儀吃得細緻,一個碗底的夠她用上好一會,因而只用了八分飽,便住了箸。
木香兩人自是不能叫她久候,草草扒了幾口,便道也吃飽了。
幾人未在此處多呆,下了酒樓,見車夫已是在一邊候着了,也就打道回了程府。坐在車輿內,阮玉儀悄悄掀開一角簾帳,眼前之景不斷閃過,她的心緒也愈發沉重起來。
她知道,有些事她只能暫時拋開,若要徹底甩掉,還得看往後如何。
待回了院中,阮玉儀在榻上坐着歇息片刻,方覺得那馬車上的搖晃感逐漸散去。木香奉來一盞清茶,備了好叫她潤口。
木靈終於得願出府遊玩了一回,雖只有半日,這會兒興緻卻還高着,便就着從前放紙鳶的幾次,與阮玉儀閑談起來。
說到她如何用一些簡易的物什扎了紙鳶,也聊及她跑得快了,如何被石子拌去。皆是一些小丫鬟之間的打鬧,與后宅的主子間不同,是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的。
她聽得有趣,不時應着。
話敘幾回,見日頭漸盛,木香便知已是未時了。
尋常時候小姐是要小憩一會兒的,去世子處的時候暫且不說,今兒得了空,也不見她有午休的意思,分明已是掩嘴打起了哈欠了,卻還強撐着。
木香尋了理由將木靈拉走,沒一會兒,阮玉儀耳邊沒了人聲,加之早上又動得多,便覺睏倦了。待木香再推門進來,發現她已是靠着榻邊的引枕睡去了。
她遂放輕了步子,上前將榻上放茶的小几取下。雖也知曉床鋪上更為舒適寬敞,可且不說木香是否有那個力氣抱得了她,就是那麼來回折騰,小姐也該被弄醒了。
於是她只將阮玉儀的身子稍移了移,好叫她睡得更舒服些。做完這些,她便退了出去。
方出來小半個時辰,便有婢子來傳,說是府中來了貴客,叫表小姐去正廳。她原是要親眼見着阮玉儀才算好,被木香可勁攔着,恐她忽地進去,也不斂着點聲兒,會鬧得小姐頭疼。
木香心下有些不快,也不知這婢子仗了誰的威勢,若放在從前,哪個不是規規矩矩喚小姐一聲少夫人。
她將這婢子勸了,這婢子勉強同意在此處候着,木香這才得以空出身來,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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