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守墓人
滄洲,無名墓場。
漫無邊際的荒野中,突兀地矗立着一座座的棺槨,這裏竟是一片墓冢。
只不過這裏的墓有棺而無碑,連棺槨也都是豎著半插在地面上,倒顯得這些棺槨就像是各自的墓碑了。
在這樣一片荒蕪之地上,連生物都似乎不存在。只有無盡的荒石隨意堆積着。
然而,就在這樣一片枯寂的荒地中,卻是隱隱有說話聲傳來。
“耇哥,你說這棺里的人真的還能再醒過來嗎?我都在這看守這破地方几十年了,也不見這些棺槨有什麼動靜過,也沒見有什麼人來祭拜過。你老說最近他們就該蘇醒了,也不見有任何要蘇醒的跡象啊。”
問話的是一個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只是不知是否是長年生存在此的原因,膚色顯得很是蒼白。
而在他旁邊的耇哥更是奇異,他只有三尺來高,坐在白膚青年的肩上。臉上雖是稚嫩的面龐,卻是表現出了與之相反的成熟表情,顯得極為怪異。
連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極為老練:“你不懂,這是他們還在博弈呢,葬在這裏的可都是當初的第一批沉眠者。”
沉默了稍許,似在回憶后耇哥繼續道:“其他幾批的沉眠者都早已陸續復蘇了,你來得晚沒見到。他們都是一個時代的驕子,到了這一時代依舊能夠快速崛起、震懾一洲。而這第一批的沉眠者有些不同...”
有着大人語氣的老小孩耇哥指引了一下白膚青年前進的方向,沒等到他的追問有些無奈,自顧自道:
“這第一批沉眠者數量太多,而相隔時間太久遠了,世間道統家族都在這亂世交替輪換了不知多少。這些天才們背後的勢力,大部分都早已沒落,當然也有極少部分積累底蘊,成為了最頂尖的勢力之一。
而這裏沉眠的天才,都是當初那一盛世中最強勢的,每一個都不得了,牽扯太多。他們中有人的仇敵甚至都成長到了當時最頂尖的那一層次,雖壽元無多,卻威壓各方。
於是這場博弈最終拖到如今,不過很快了,總是要有個結果的了。”
“耇哥,你就別老吹牛了,搞得好像你真的很了解那些歷史秘辛一樣,那你怎麼還會淪落到和我在這裏看墓地啊?”
白膚青年毫不留情地拆穿,“若真有你說的這麼厲害,那些大勢力、大佬們早就來把這裏拆了,報仇的報仇,剩下的綁回去控魂作勞力。就為了區區幾個天才,這些人背後那些為數不多的勢力還真敢和所有大勢力作對不成。”
不過雖是這樣挖苦着,白膚青年卻是沒有撂挑子走人的意思。
畢竟他是被耇哥撿回來的,不然早死外面了。
當年他年少輕狂,得罪了人被追殺到此,迫不得已躲進了一具棺槨中。
當時他在一併打開內部的棺材后,看到了他這輩子見到過的最驚艷的女子...或者說是女屍。
她穿着一身素雪的白衣,赤足橫卧,並沒有如普通人入葬一般穿金戴銀,相反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首飾,只有在前額掛着一顆寶藍色的水晶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當然最出色的還是她的面貌,膚如凝脂,領如蝤蠐。少年第一次見到如此絕色的女子,若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素潔”,竟讓他一時有些痴了。
可他還沒欣賞夠,外面追殺他的人已經找到了他。
他們轟開明顯被人挖動過的土壤,將棺蓋掀開,一眼就看到了側躺在屍體旁的少年,少年的臉色已被嚇得雪白。
不過殺手們卻是明顯被棺材主人的驚世容顏驚得愣住了,一時間都沒去管那少年。
片刻后,殺手們便清醒了過來,繼而露出貪婪的目光,他們有的看的是女屍額前的水晶石,有的則上下打量着女屍,眼神遊移不定。
“喂!”少年看到他們的目光后咬了咬牙喊道,“我勸你們不要亂打主意,你們的對手可是我,要是和我戰鬥還敢輕敵,我敢保證讓你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殺手們聽后卻是嘲諷了起來:“想英雄救美可也得看看能耐,就你這廢物,惹了那位大人早就該死透了,多活一秒都該感到慶幸了。”
雖是這麼說,可他們卻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彼此顧忌,畢竟這種天降橫財讓每個人的心裏都打起了各自的算盤,他們也只是為人打工的手下罷了。
最終,有人開口建議道:“外面還有不少棺槨,看樣子應該都有些寶物。不如這樣,這具棺槨里的東西歸我,其他你們分我不插手。如果沒有滿意的東西,這具屍體我爽完了也借你們爽爽如何?”
他這算是比較穩妥的方法,反正外面棺槨這麼多,自己只是取走一份,也不貪多,其他人大概率也是會接受的。
果然其他人也大多有些意動,只是都沒人在意旁邊臉色陰沉得可怕的少年。
“砰!”
突然其中一個人倒飛了出去,氣息斷絕,而其他人全都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
“什麼人?”
有人驚疑不定地出聲,而後又看向那看似待在原地沒有動過的少年。
“是不是你作的妖?”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舉起了不知何時已經沾滿鮮血的拳頭。
“砰!砰!”
又是兩人吐血倒飛,已然死去,而少年似乎依舊還保持在原地沒動,只是雙手血痕更多。
“他怎麼突然變強了這麼多?”這時有人反應了過來,卻更加難以置信,“當初在追殺他的時候,他絕對沒有這種實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的速度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快?”
“不!這是他的元靈!”
下一瞬,少年直接出現在他的眼前,而後瞬間揮出了好幾拳。而這一次對面有個準備,幾片鐵甲從其體表浮現,擋在了少年的拳頭前。
“鐺!”
少年和殺手同時被震退,少年吃痛地握住手腕。那殺手看到已逼退了少年,正想衝上來補刀,不料再次被大力擊飛,而後他便看到少年不知何時再次近身,不顧一切地猛砸。
在少年不要命似的瘋砸下,殺手很快就破了防,慘死當場。而最後一名殺手正取出武器準備過來幫忙,正是那名提議如何分贓的殺手。
見到同伴皆被殺,他也不再猶豫,舉起手中的長刀就向著棺中的女屍擲去,而後自己飛速逃離。
這小子有古怪,不過他也應該力竭,我還有機會逃走,等回去再找幫手....殺手如此想着,手上動作更是不停,直接取出一張符紙撕開,而後消失在了原地。
傳送符!這應該是他最後保命的手段了。
而他猜得確實也不差,少年已經快要力竭了,原本他還有機會衝上去嘗試留一下殺手,只不過看到殺手朝着女屍擲出武器,他也只能無奈放棄了滅口,咬牙拼出最後的力量沖回了棺槨前。
而後用盡最後的力氣撞開了那口長刀,自己則吐出大口鮮血倒飛了出去,倒地不起。
要死了嗎?身體都快感覺不到疼痛了,像是超負荷運作遭反噬了,剛剛我怎麼就發揮了如此強大的實力?算了,不重要了,我都要死了....少年的意識逐漸沉入混沌。
意識快消散前,少年彷彿看到了一雙小巧的赤足緩緩向自己走來,那雙赤足走路時離地一寸,顯得仙靈異常...
“仙子。”少年喃喃出聲,而後便再無聲息。
少年感覺自己在鬼門關上徘徊了一回,還時不時有不清晰的幻境浮現,感覺整個世界都被靜止了一般,入眼一片黑暗。
當他再次睜開眼,本能地想去尋找那印象中的倩影,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看似稚嫩的孩童,赤着腳丫踩在自己的胸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少年嚇得一激靈,應激般想坐起,可剛一有動作就發現自己胸悶的厲害。踩在自己胸口的孩童彷彿一座巨山般,壓得他動彈不得。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傷勢竟全都好了,於是就放棄了抵抗,悄悄打量起了這個詭異的孩子和四周。
四周還是棺槨遍佈,只不過那具女屍的棺槨已經再次埋回了土中,看樣子是這個小孩做的。
這個小孩是什麼身份?難不成是個返老還童的老妖怪?他為什麼要救我?不會是被我英勇的品質感染了吧....少年還在胡思亂想着,斟酌着該如何開口。那小孩已經先開口了,聲音雖顯稚氣,卻透着股成熟的年代感。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晚輩...”少年一時間不知應該如何自稱了,最後說道,“我叫夏諒棄。”
“行,那就叫你小棄吧,你叫我耇哥就行,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啊?耇...耇哥,跟着你做...做什麼呀?”夏諒棄有些摸不透這小孩的想法。
自稱耇哥的小孩從夏諒棄身上下來,指了指旁邊的墓地說道:“守墓!從今以後你就跟着我守墓了。”
“守多久啊?”
“當然守到你死啊。”耇哥看着夏諒棄被嚇得有些發白的臉,於是安慰道,“放心,應該也不用守多久了,這些墓中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蘇醒過來了,到時候人都走了,我們還守個屁的墓啊。”
結果夏諒棄的臉色被嚇得更白了幾分,顫抖着說道:“這...這墓里的人都還能活過來?”
“他們本來就沒死,只是在此沉眠罷了。”
夏諒棄忽然感到渾身有些不自在,他迫切地想逃離,卻感覺自己打不過眼前這個老小孩,不知道再次用出之前那種實力有沒有機會。
想到這夏諒棄嘗試了一下,發現自己並沒有發生什麼奇異的變化,頂多身體好上一些。
於是他嘗試性地詢問:“耇...耇哥,之前是你在幫我嗎?”
耇哥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體質很特殊?”
“啊?”夏諒棄愣了一下,“難道我是什麼萬中無一的絕世體質嗎?”說到這他忽然有些激動了起來,若自己真這麼厲害,那將來就有底氣去報仇雪恨了。
“不!”耇哥一臉嘲諷,“萬中無一怎麼夠,你這體質,除去先天之物,從古至今只出現過兩次,而你就是那第二個!”
夏諒棄的嘴角抽了抽,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太靠譜,弱弱地問了一句:“那第一個不會就是耇哥您吧?”
“不錯!”
果然....夏諒棄無奈吐槽:“所以這種體質就是專門守墓的嗎?”他已經發現了,這個老小孩就是個吹牛精,仗着自己有點實力就誘拐無知——大人。
“你不要在意守墓,這只是我答應他們的交易而已,從今以後你就替我守着吧。”
“那你幹嘛呀?”
“監督你啊。”
夏諒棄覺得牙疼,他無奈地問了一句:“那我要是不想守墓,你會將我怎麼辦啊?”
耇哥無所謂地回道:“那你離開就行,我自己守墓就好了。”
夏諒棄被噎了一下,問道:“你不殺了我?”
“我為何要殺你?”
夏諒棄再次被噎了一下,最後無奈一嘆:“算了,我的命是你救的,就當還你恩情了。而且,剛剛那棺里的女子挺好看,你說她既然能活過來,你又這麼厲害,到時讓她做我道侶怎麼樣?”
“你若真有意向,那我到時把她囚禁下來陪你做道侶,你可喜歡?”
夏諒棄也只是順着他的話調侃一下,也沒想過真要如此,無奈回應道:“算了,好男兒志在四方,豈能被美色所誘,留她做個丫鬟就行了。”
耇哥很自然地坐到了夏諒棄的肩頭上,帶着他去墓地各處巡視。
而夏諒棄也發現了墓地的一些奇特之處,明明看着不大的一個墓地,卻偏偏走了好久也走不到頭,而且當初那個殺手回去后,竟一直都沒有人再來過,夏諒棄也只能覺得是耇哥將這些都給解決了。
最奇怪的就是,墓地里完全分不清時間的流逝,直到耇哥提醒已經過了三十年了,夏諒棄才驚覺自己已經在這裏待了這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