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11
2019年9月2日C市西郊的一處民房內，電視上正播放着男籃世界盃小組賽中國隊VS波蘭的比賽，中國隊以70比69領先，比賽還剩最後12.5秒，中國隊發邊線球。
“中國隊贏定了。”坐在電視機旁單人沙發上，面貌白皙的短髮男人一臉輕鬆。
“這要是輸了，我直接倒立拉稀好吧。”旁邊站着的瘦高個子男人一邊怪笑着一邊做出誇張的表情動作。
“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一切都還有可能，可不能放鬆警惕。”在二人中間，身體前傾半蹲着的男子輕輕扶了扶眼鏡。作為多年資深籃球迷的陳濤，見識過太多最後時刻不可思議的絕殺，“麥迪35秒13分”，“費舍爾0.4秒絕殺”，這些經典的場面此刻走馬燈般浮現在他腦海中。“可不要出意外啊”，他在心中默默捏了一把汗。
這場比賽太重要了，中國隊獲勝將直接進入到東京奧運會的正賽之中，如果失敗則將進入強隊雲集的資格附加賽中，那將必定會九死一生。
“周琦，看這邊啊。看一下發給誰，阿聯，哎喲，欸！！！這是吹罰了波蘭隊的防守犯規......哎呀，這個球啊真的是死裏逃生啊......”電視機里解說員正緊張地解說著。
“卧槽，嚇死爹了！”瘦高個子男人神色凝重，趕緊喝了幾口手裏的雪碧。此人名叫羅華，1米8接近1米9的個子，體重卻只有150多斤，加上手長腳長，上學時常被同學們戲稱為“瘦猴”。
旁邊白皙短髮男名叫王浩，今天和羅華相約來到高中死黨陳濤家中，一來是陳濤妻子臨盆在即，幫忙上下照顧打點一下。二來三人也藉此一起看場球賽，自從大學畢業后大家各奔東西，養家餬口，很難再有機會聚在一起好好看球了。
“周琦，喂~~喲！！！啊！！！！4.2秒，看一下這球......這球，怎麼傳反彈球呢，這球......”
墨菲定律再次生效，解說員不解又略帶不滿的聲音還在說著。而“留給中國隊的時間不多了”這句話終於也用在了中國男籃身上。電視機的鏡頭也快速切換到了時任中國男籃主席姚明的身上，姚明抿起嘴失望地搖了搖頭......
最終隨着比賽終場哨聲響起，比分定格在了76:79。
房間中陷入了沉默......
陳濤腦子嗡嗡的，“不會吧，這也能輸。”
旁邊王浩和羅華也眉頭緊鎖，羅華嘴裏還輕輕地嘀咕着“不會真的要倒立拉稀吧？”
“陳濤，快送我去醫院！！！！”一聲女高音從卧室里傳出來，打破了這持久的沉默。三人這才晃過神來，差點忘了今天來的正事。
陳濤匆忙從客廳中起身，小跑着來到了卧室。卧室床上妻子曲洋臉色已經略微有些蒼白，正大口地喘着粗氣，細細的汗珠順着臉頰不停滾落下來。
三人連忙將孕婦攙扶下樓，陳濤一刻也不敢怠慢，趕緊將車開來，一行人急匆匆地趕往C市市區的婦女兒童醫院。
來到醫院后，陳濤陪妻子做完一系列檢查，護士把妻子被推入到了待產室。即將升級當爸爸的陳濤被激動和緊張的情緒縈繞，剛才因為中國隊致命失誤輸球的陰霾也一掃而空。沒過多久，醫生進來說胎兒因為臍帶太短，打了催產素后心率過低，需要馬上進行破腹產。
妻子被推進了手術室，陳濤也被趕到了手術室外面等候。這個時候曲家和陳家的親戚朋友們也陸陸續續來到了醫院，
親家們見面后氣氛一下熱絡了起來，大家唧唧咋咋地討論着孩子該叫什麼名字，長大後去做什麼。
“去部隊，你看XX家的小孩讀了軍校去部隊當工程師一個月能拿好幾萬呢”
“去當醫生，你看上次老李生病找的劉主任，要不是他......”
“要我看，還是當公務員好，現在外面就業形勢多差啊......”
......
“陳濤，你說你想孩子以後做什麼好啊？”大家齊刷刷把目光轉到了獃獃站在人群外的陳濤。
“都好，都好，只要他健康開心就好。”陳濤尷尬地笑了兩聲回答道，因為緊張和擔心手術室里的妻兒，陳濤腦子已經無法去思考這些問題。
等待的時間很折磨人，陳濤習慣性地拿出了手機打開虎撲APP，想看看賽后的新聞帖子緩解一下焦慮的情緒。
此時論壇上早已一片哀嚎，有痛罵的，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有說中國男籃完蛋了的，甚至還有人在試圖分析煎餅果子如何影響周琦最後發球判斷。
陳濤默默地看着這一切，感覺彷彿今天發生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中國隊前一秒還穩操勝券，下一秒就突然潰敗了。自己前一秒還是個普通成年男人，下一秒就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的親生父親。
回顧自己不起眼的一生，出生於一個不知名的小鎮，憑藉還算聰明的頭腦，以小鎮做題家的身份考入重點大學，畢業後進入一家外企，幾年後結婚生子，普通地再普通不過的經歷。
但是誰人不曾年少過？曾經的自己也做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夢想着成為NBA的籃球明星，帶領中國隊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彩。只是回到現實，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連打個院隊比賽都被虐地體無完膚。
“是啊，這樣普普通通的自己又怎麼樣成為自己孩子的榜樣，讓他去追隨自己的夢想呢？”
“也罷也罷，只要他健康快樂就好。”
思慮間，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一位30來歲的女護士懷抱着一個襁褓向陳濤走來。
“出來了！出來了！”陳家人和曲家人頓時興奮了起來。
陳濤趕緊放下手機朝護士走去。
沒有哭聲和嬰兒吵鬧聲，陳濤愣愣地從護士手中接過襁褓。
“手術順利，小孩和大人都很健康，7斤8兩，是個男孩。”護士笑盈盈地說道。
“謝謝醫生”，陳濤嘴裏說著感謝，眼睛往下看去——襁褓裏面的小傢伙一身白皙，兩隻因長期浸泡在羊水裏的有些皺皺的小手緊緊握在一起。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眼睛半睜着好奇地望了回來。
“好強壯！”陳濤不知道怎地腦海里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相比他見過的其他嬰兒，這個嬰兒有着明顯更長的手臂和手指，背部也似乎更寬一點，整體給人一種特別結實的感覺。
他小心翼翼地將食指伸了進去，想要和小傢伙擊個小掌，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這時嬰兒卻突然睜大眼睛，緊緊握住了陳濤的手指。
“好大的力量，這就是吃奶的力量嗎？真是恐怖如斯！”陳濤費力地將手指收了回來，將小孩抱回給了護士。
“你先去辦手續，一會來7樓月子房見產婦和嬰兒。”
“對了，小孩叫什麼名字，我這寫個標籤”，護士接過了嬰兒，偏過頭來對陳濤說道。
陳濤一下楞在了原地，雖然懷孕之後一直以來都有和妻子討論過以後小孩的名字，但想着等小孩出生后再仔細研究研究。護士這一問，倒把陳濤給難住了。
“小名也行，可以在後面出生證登記的時候再準備正式的名字。”護士姐姐看陳濤楞在原地，接了一句。
此時此刻，陳濤腦子裏面正在進行瘋狂的頭腦風暴，安安？道道？皮皮？一個一個念頭飛速在陳濤腦袋裏面閃出。
最終，一個身披11號戰衣的巨人身影在陳濤腦袋裏面浮現，無數的歡呼聲在周圍響起，他突然回憶起來當年守在電視機旁的青蔥歲月，那承載中國籃球夢想的光榮歲月。
“那就叫他一一吧，陳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