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航線(126)
1941年5月27日
法國布列塔尼
東邊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一層薄霧慢慢籠罩了山麓,傑克匍匐在草叢裏,看着五六米外警戒的德軍士兵。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二等兵,他會踱着步,緩緩地有節奏地對自己視線範圍內的區域環視一番,這個動作在這班崗的兩個小時裏,他會做上幾十次。
這已經是一個有點經驗的半新不舊的士兵了,他站的應該是夜晚的最後一班崗了,等天完全亮后,已經集結的德軍搜山部隊就會展開全面的地毯式搜索,這只是他們在警戒線上佈置的所有哨兵中的一個。差不多兩個小時前,傑克看着這個年輕人打着哈欠,來替下了前一班崗的戰友,兩個士兵還點了支煙簡單聊了聊,從他們的交談中,傑克判斷他們不會是那群在荷蘭打過仗的傘兵。
長時間的站崗已經嚴重損害了士兵的體力和注意力,傑克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疲憊,這個人已經不可能再全神貫注了。
可憐的小子,傑克想。
傑克仍保持着極其細微的挪動,以常人幾乎無法察覺的動作,慢慢靠近哨兵。草叢和夜幕會掩蓋他的行動,所以哨兵沒有察覺危險已經就在幾米外了。但這兩個因素,現在已經失去了一個,天光正在越來越亮,再挪出一米,半人多高的草叢也到了盡頭,傑克必須迅速地一擊,就將這個年輕人殺死在這裏。
他略微加快了點速度,接近了草叢的盡頭。他用匕首分開雜草,好讓自己能夠更清晰地看到哨兵的位置。
二等兵仍在不緊不慢地地踱着,視線慢慢掃過了傑克身上的雜草,沒有額外的停留。他又走了幾步,將半個脊背留給了傑克。
傑克無聲地站起,貓着腰迅速接近哨兵。
草叢中的沙沙聲似乎引起了哨兵的注意,他忽然停住,整個脊背都緊張地繃緊。
但為時已晚。
傑克的一隻大手已經捂住了哨兵的嘴巴,鋒利的格鬥匕首一把就割斷了獵物的頸動脈,鮮血噴洒出來。哨兵佈滿血絲的雙眼驚恐地睜大,穿着皮靴的雙腳在泥地山徒勞地踢蹬,但是他沒掙扎多久,很快就咽了氣。
傑克將哨兵的屍體拖進草叢,他故意沒有將它完全隱藏,而是讓兩隻腳露了出來。他拔出匕首,軍刀的兩面都沾滿了死人的血,他沒有將它拭去,而是提着刀,讓血順着刀尖一滴滴地滴下來,在草叢間留下了依稀可見的血跡。
他需要德軍搜索隊發現這些痕迹。
隨後傑克朝着另一方向走去,用儘可能小的動作,讓自己消失在一片灌木叢中。
不出半個小時,這裏就會吸引一大批德軍的搜索隊過來,他要的就是這個。
然後,就等着“火星人”表演了。天亮了,該他唱主角了。
太陽出來后,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德語的口令,瑞芙澤山下的德軍排成整齊的散兵線,開始朝山上搜索前進,間或還有幾聲搜索犬的叫聲。按照約定的分工,安迪埋伏在山的南麓,北麓是傑克的地盤,之前他隱隱聽到了北麓一些雜亂的人聲,那邊的德軍似乎提前開始了搜索,他知道是傑克這個屠夫又用他的軍刀製造了些血腥的恐怖。
勛爵不喜歡看到這麼血淋淋的場面,他是一名出色的射手,他需要象他的祖先一樣,用高超的射技,在遠距離解決問題,而讓鮮血遠離。
敵人至少還在300米外,安迪用瞄準鏡觀察着越來越近的散兵線,霧氣升騰起來,讓能見度不再清晰,這對他是一個麻煩,但他相信,對敵人,也會是更大的麻煩。
這次他沒有選擇軍官,而是隨便選了一個大頭兵,第一槍就打死軍官,一看就是蓄謀已久的,不象是一個倉皇逃竄的人隨手打出的一槍。
他看着那個被選中的倒霉鬼透過薄薄的霧氣,在他的鏡頭裏起伏。
安迪將十字瞄線對準了士兵的右肩,從這個角度講,那又是個幸運的傢伙,至少不會死。
他開了第一槍。
子彈穿過霧氣,在瞄準鏡的鏡頭中,象是緩緩射進了士兵的肩頭,目標踉蹌了一下,仰面倒了下去。
散兵線瞬間停住,所有的德軍幾乎同時在一瞬間蹲了下來,舉槍向四周警戒。槍聲在清晨的薄暮中格外地清脆響亮,但霧氣影響了他們對方位的判斷。
受傷的士兵克制地呻吟了兩聲,馬上停住了,而搜索犬卻大聲狂吠起來。
安迪收起槍,迅速朝另一方方向跑去,兩百多米的距離,隔着霧氣,德國人無法察覺奔跑帶來的草木晃動。
他選擇了一棵椴樹,側跪在樹后,將左輪手槍拔了出來。他將雙手都握在槍把上,讓槍口對着地面,傾聽着搜索隊的動靜。
見長時間再沒子彈射來,搜索隊取消了警戒,繼續開始往上搜索。傷員已經被帶下去包紮,散兵線加快了推進的速度。
還有大約100米,安迪舉手槍,仍然採用跪姿射擊。他雙手據槍,將手肘穩穩地支撐在膝蓋上,瞄準了漸漸逼近的敵人。
這一次他選擇了一名軍官。
他扣動扳機。
彈輪的運行,發出清晰的金屬轉動的聲音,兩發子彈射出了槍膛。
白天,薄霧,無風,100米距離,手槍射擊,連續兩發,這位前奧運會射擊冠軍確信能夠準確命中目標。
他沒去觀察德國人的反應,轉身朝着遍佈野草的山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