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京中來信
揚州城,林府。
李瑜早在幾天前便自金陵迴轉揚州。
揚州城東錦衣衛大營也已大致修繕完備,由各錦衣試百戶每日整軍操練,于軍營駐守。
其餘百戶,皆由副千戶殷勇統領,在城內小院臨時辦公。
三府之地,皆收到李瑜傳信,由各府知府主導,處理各地為逆賊所滲透的商鋪據點。
揚州知府吳景林近來頗有些煩悶,因前兩日收到內閣下發的批文,乃責備他治理地方有所失職。
其中咸臨帝硃筆批複,說他“治政不嚴,疏於察思,有失聖望,”記他失職之過,罰俸一載,命他整飭府衙內外,若再有失,則施重懲。
另有其兄吳天佑來信,叫他妥善治理揚州,儘力配合李瑜,免得再叫陛下斥責,失揚州主官之位。
吳景林心中明了,定是李瑜悄悄向咸臨帝稟報,暗中參了自己一本。
他心中不免怨恨,只是如今勢不如人,李瑜又得授錦衣千戶,主管查案,有咸臨帝特旨,江南之地還真無人敢同他做對的。
當務之急乃是好好管理揚州,配合李瑜行動,好保住揚州知府的位置。不然一失此位,齊王的勢力便會大損,到時候他可沒法向兄長交代。
因此自李瑜傳令而來,他便夙興夜寐,親自盯着衙役捕快們查封了一眾隱匿極深的投賊紳商。
一時間揚州治下再無逆黨勢力餘存。
這日李瑜無事,方在林府東院演練了一番劍術,因新得龍淵劍,他這幾日都以劍法為要,愛不釋手。
正在亭中擦拭劍身時,卻見范二遠遠從青石路盡頭跑來。
待其來至亭中,只見他笑着說道:“大爺,家裏面來信了!”
李瑜一聽,也有些興奮,忙問道:“信在哪裏?”
范二自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遞給李瑜,道:“方才有郵差送來的,乃是從榮府寄出。”
李瑜接過信來看,封漆完好無損,信封上寫着收信地址,收信人乃是李瑜。
將信拆開,內放了三疊信紙。李瑜先展開一封,乃是管家郝伯所寫。
其中內容乃是收信當日所生之事。即陳嬸送信至賈母處,聞聽了賈母所說的十二年前義忠親王叛亂辛秘。
另說了當晚可卿入賈府親見老太太,交涉寧府賈珍父子登門脅迫一事。
李瑜看罷信件,不由得心中一驚。此時他方明悟,義忠親王餘孽不惜提前暴露也要劫殺他的原因。
皆因當年自家父親在義忠親王麾下為內應,致使其失去先機,為咸臨帝所趁,痛失儲位,故而其餘黨懷恨在心,要致自己於死地。
由其與瓦剌人有聯繫可知,恐怕當年先父李謇之死也並非意外,想必是義忠親王暗施毒計,聯合北虜一同加害的。
為的便是將李謇支到邊疆,一則可配合瓦剌人將其害死,二則可使咸臨帝少一大助力。
李瑜想通了前後關節,不由怒火中燒。因其加害,不僅害死了李謇兄弟三人,更間接害死了李瑜生母羅氏。
如今更要實滅族之計,將李瑜一併害死,當真是心狠毒辣。
如此想來,李瑜同義忠親王一黨實則是生死大仇,怪不得對方如此處心積慮要致自己於死地。
又見信中所言,李謇之所以會中途暴露,乃為助賈氏一族,而賈母心軟,又為史、王、薛三家提供情報,其三家不慎,才致李謇為義忠親王察覺。
李瑜不由默然。若真要追究,
從道義上講,實則賈氏四族皆要為李謇之死擔負一定的責任。
李瑜不禁暗嘆,自家父親乃是忠正仁義之人,因與賈家相交莫逆,故而冒着風險暗中提點,不想最終卻害了自己。
李瑜也不知該不該怨恨賈母以及其餘四家,不過他心中明了,最大的仇家乃是義忠親王。
雖則義忠親王已死,然其餘黨後嗣猶存,更與自己結下了死仇,如今兩相對陣,正是復仇之時。
李瑜暗想,怪不得咸臨帝會將此事交由自己查辦,恐怕便有這其中恩怨的緣故。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奇案,不想竟牽扯了十二年前的一場家族仇恨。李瑜此刻暗下決心,定要將義忠親王餘孽一網擒獲,以報血海深仇。
稍微平復了心情,將信件收好,又取了一張信紙來看。
只見上面秀麗的蠅頭小楷,筆畫雖有些生疏,卻也頗有章法。
上面寫道:
“公子李瑜親啟:
春日安好。
自大爺離家往揚州求學,已過一月有餘,昨日幸得家書,眾人都很喜悅。
因近一月間,同三姑娘學字讀書,已有一些收穫,故而書信一封,以表奴思念之情。
晴雯自幼為奴,不認得家鄉父母,長至十歲,為老太太選中,留在身邊伺候,前途迷茫。
本以為餘生凄苦,不料有幸做了大爺的丫鬟,日夜伺候,方知做主子的也有不同。
奴見過不少主子,不論老爺太太、公子小姐,無人像大爺一般寬容憐愛,沒一點主子的架勢。倒像是自幼陪伴的兄長,待奴如妹妹一般。
自到大爺房中,每日也不辛勞,相識的都是良善之人,不必再使心計,費心思討好旁人。
奴本是一介丫鬟,感念大爺恩德,竟能如大戶的小姐一般讀書學字,從前哪裏能奢望?
故知大爺的品德遠超常人。便是府上的丫鬟小子們,也都讚不絕口。
上月范二哥回來時,說了大爺在路上遇歹徒行兇之事,家中都十分擔心。
如今又聽說大爺做了大官,在揚州查辦大案。奴有心為大爺分憂,卻無力相助,只盼大爺保重身子,不要輕身犯險。
家中一切安好,勿憂,盼望早歸。
奴晴雯敬拜。
二月十九日。”
李瑜將書信閱覽完,言語雖是質樸,仍能察其真情實感。這樣一封信,恐怕晴雯也耗費了不少功夫。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晴雯與憐月二人的身影,一月過半不見,倒是頗為想念,也不知她們如今怎樣。
將信收好,看着最後一封,李瑜心中明白,想來是憐月所寫。
輕輕展開來看,字跡娟秀工整,雖較晴雯稍有不足,不過也是進益頗多,可見自己離家后,她們於學業上也不曾懈怠。
只見信中寫道:
“公子李瑜敬啟:
早春安寧。
昨日家中已收到大爺來信,聞聽大爺一切都好,-奴心裏也很喜悅。
因郝伯回信大爺,奴與晴雯姐姐便各自書信一封,隨信附上。
自范二哥回來時,說大爺險些遇害,奴心中常常不安,恨未隨大爺一同南下。
昨日聽說大爺領了皇命,正式封官,先祝大爺官運亨通。
又聽陳嬸說起老爺之事,若大爺得知,定然悲傷,還請大爺暫息怒火,不要衝動行事。
辦理大案不易,大爺又要分心求學,一定要保重身體。范二哥雖然心細,到底不如女孩子會照顧人,大爺自己也要注意。
如今雖是春日,天氣仍有些冷,不知揚州是怎樣?奴與晴雯姐姐正為大爺做春夏穿的衣服,等做完后,再託人寄去。
最近神京並無多少新聞,自大爺離府,隔壁東府的悔過信在城裏傳揚,成了百姓笑談。
三姑娘常來院裏教我們讀書,也很挂念大爺。老太太也常叫鴛鴦姐姐來院裏問候。
前段日子史大姑娘過府住了一段日子,也來院裏玩耍了幾回。
聽說寶二爺被二老爺關在府里,一月不曾出去過,每日背書,挨了許多罵。
大爺不在院裏,雖少了些生氣,不過一切都好,無須挂念,盼早歸。
憐月再拜。
二月十九日。”
李瑜讀罷書信,心中思鄉之情又起,頗有些惆悵。
眾人挂念他,他又何嘗不想念院中的親人?
只是如今年歲漸長,終歸要擔負起家族的重任,往往身不由己。
所謂好男兒志在四方,便要趁着年少,好闖出一番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