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神倪克斯

第1章 夜神倪克斯

黑夜悄至,此刻本該到了達芙蒂爾的領域,可是她仍靜靜地伏在草叢裏,不敢動彈,也不想動彈。

四天五夜的逃亡已經幾乎耗盡了她體內的魔素。

從一開始近乎瘋狂地渲泄怒火,到如今連釋放學徒級的魔法都要思考再三,一路上她無數次想過放棄。

但每當夜晚降臨,她體內的魔力開始復蘇時,那一股股在她體內涌動着的魔力彷彿都在提醒她不能停下。

它們在吶喊着,在悲鳴着,讓她要活下去,要銘記這一切,要向那些兇殘的、貪婪的劊子手們復仇。

但是她畢竟逃亡地太久了。

一路上不斷向自己的靈魂寄託物索取魔力,儘管她已經儘可能利用自己的史詩特性來減小壓力。

但這種不計後果的榨取,仍然對她的根基造成了難以彌補的損傷。

這樣的拚命苟活也終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她的寄託物已經瀕臨損毀,連魔力核心都已經裂開,這意味着她不能再調動史詩級的力量,否則很可能一瞬間跌落下大師階位。

多可笑啊,堂堂女巫議會的7位議首之一,竟然淪落到連大師階位都穩不住的地步,達芙蒂爾嘴角泛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

然而似乎是連這細微的動作都牽動了傷勢,達芙蒂爾忍不住悶哼一聲,卻因此勾起了更猛烈的痛苦。

她止不住地咳嗽着,儘管灰頭土臉卻依舊精緻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面容有些扭曲。

伴隨着急促的咳嗽聲,一滴滴血砸落下來,形成一道道血濺痕迹,染紅了她藏身的這片草叢。

草叢僅有的幾朵小花,也未曾倖免,被血液染紅的藍色小花,在黑夜的陰影里,看起來紅得深沉,宛若一朵朵來自地獄的彼岸花。

達芙蒂爾艱難地將手移到身前,捂住嘴巴,強忍着不發出聲音,只能勉強看到她的身體在不斷顫抖着,卻再沒有一絲聲響。

良久,達芙蒂爾總算平靜下來,她顫顫巍巍地豎起手指,然後勉強調動體內的魔力,用了一發偵測術,確定周圍仍然沒有敵人。

然後,她才收回手指點在自己的胸口,又使用了一發快速治療,淡綠色的光點很快沒入她的體內,稍微緩和了些許她的傷勢。

達芙蒂爾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繼續伏下身子,趴在草叢裏。

好在偵測術和快速治療被改進了多次,不僅降低了施法門檻,甚至如果咒術迴路正確,連咒語都可以省掉。

要不然憑她如今的狀態還真不一定能使用成功,達芙蒂爾靜靜地想着。

樹林裏很安靜,達芙蒂爾不敢亂動,怕牽動傷勢,也怕引來追兵,她只能胡思亂想打發時間,並藉著黑夜迅速借用史詩特性構建高等魔力迴路。

高等魔力迴路的構築她已經十分熟練了,幾乎不用動任何心思,光憑本能就能完成這一操作。

於是她漸漸把心思轉移到了思考上,她想到了很多,有浮空島,有女巫議會,有尼莫西妮、西彌斯和阿爾忒彌斯。

不知不覺,魔力迴路已經構築完成,四周的魔素被達芙蒂爾不斷吸收,她感受着體內再一次開始積累的魔力,終於再次舒了一口氣。

一道血跡緩緩從她的額角滑下來,覆住了她的左眼。

似乎是因為左眼受到了血液的刺激,淚腺開始產生了反應,她的雙眼裏開始泛起了水霧,看起來還不是很明顯,但她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了。

忽然,

達芙蒂爾感覺一陣暈眩感湧上來,讓她有些想睡一覺了——她的身體狀況實在太糟糕了。

但是,儘管她已經很困了,但達芙蒂爾還是強撐着再次調動了體內的魔力。

“Advarseln?rsomhelst.”達芙蒂爾用手指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眼睛圖案,口中呢喃着念完了咒語。

這是三級魔法警戒之眼,已經是目前達芙蒂爾在不透支的情況下能使用的最高級的警戒魔法了。

做完這一切,達芙蒂爾終於撐不住了,她整個人都貼在地上,漸漸失去了意識。

她迷濛的意識里跳動着最後的一絲清明,她想着,等她醒來再修復一下身體,就必須要離開這裏了。

那時她應該有了一定的行動能力,算算時間敵人應該也快要到了,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

達芙蒂爾至今都沒明白那群該死的傳教士怎麼敢?

即便是浮空島因為失誤導致被深淵拖住了腳步,也牽制了其他奧術組織的部分高端戰力。

可是另外幾大組織都還留有餘力,教會竟然會在這種關頭反戈背刺,難道真的想挑起奧術系與神術系的大戰嗎?

現在想來,那晚來襲的人不光有神聖教廷的樞機主教艾達彌以及拉斐爾、沙利葉、米達倫三位大天使,還出現了迦百農裁判所和迦南聖赦院的人。

這讓達芙蒂爾不禁心中感到一陣寒意——這明顯是有預謀的聯合,甚至她懷疑連深淵的出現都有他們的影子存在。

一想到那晚的事情,即便她還在睡夢中,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留守議會駐地的4位議首和14名精英大魔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巫術系的能力者畢竟在陣紋方面差了法術系和秘術系太多。

那些看似高端的魔法陣在教廷的樞機主教面前彷彿形同虛設,而一些巫術系的造物也恰好被聖赦院的神術克制。

直到教廷的人殺進來,她們才意識到事情有多糟糕,6名正在處理事務的大魔導直接被拉斐爾和米達倫秒殺,鎮守大廳的阿芙洛狄忒也被偷襲圍毆至重傷。

那晚的加薩隆在十多位史詩級如獄的恐怖波動下幾乎直接被夷為平地——教廷那些人可不會在乎女巫議會的低級法師的死活,既然動手了,他們恨不得全滅才好。

教廷準備得太過周全了,趁着議會近乎半數的高端戰力馳援浮空島,餘下的議首們直接被圍困住。

要不是最後尼莫西妮和西彌斯拚命聯手使用傳說級禁咒逼退了幾位大天使和裁判所的聖徒,女巫議會的留守力量差點全軍覆沒。

當晚,光是泯滅在達芙蒂爾的感知中的高級魔力波動就不下十餘道,意味着至少有十多位大魔導以上的存在燃盡靈魂能量。

其中,阿爾忒彌斯更是為了掩護狀態更好的她撤退毅然與追兵同歸於盡……

……

達芙蒂爾的身軀不停地戰慄着,她的呼吸愈發急促,面色不正常的潮紅,說不出到底是在恐懼還是在憤怒。

良久,她終於從不安的睡眠中驚醒,不顧疼痛,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肺部的嚴重損傷,讓她的呼吸聲猶如破敗的風箱。

達芙蒂爾不一會兒就緩過神來,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血跡和不知何時流下的淚痕,然後便看向了警戒之眼。

還好,達芙蒂爾長舒了一口氣,警戒之眼沒有被觸發的痕迹,意味着方圓六公里內暫時還沒有高級生命體出現。

她抬頭望了望天空,才發現黑夜竟還未過去,但她也不敢再在這兒停留。

她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確有所好轉足以支撐繼續逃離。

然後,她便忙不迭地調動起回復了小半的魔力,對自己施加了一記克莫拉生命月華術以及迷失斗篷。

接着,倏地起身,用掩蓋之塵消滅了一切痕迹,又細心地打亂了魔力波動,這才運用起飛翔術向著最近的城鎮飛去。

……

不多時,達芙蒂爾便趕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她在鎮外的農莊旁降落,藉著迷失斗篷的掩護,趁着夜色,悄悄摸進了鎮裏。

小鎮不算很大,但是因為外面貧民區的存在,使得整個小鎮看起來非常髒亂。

達芙蒂爾廢了不少功夫才跨越貧民區進入小鎮的中心區域,不過好在藥店就在城區與貧民區的交接處不遠,這讓她反而省去了大量尋找的時間。

達芙蒂爾進入城鎮範圍后便沒再調動魔力。

在魔法力量被廣泛了解之後,即使再小的城鎮也會盡全力購置魔源石,以此來感應魔力波動,提前向周邊大城報警,以庇佑城鎮不被黑魔法師所侵擾。

如果是以前達芙蒂爾自然不會被這小鎮上的低級魔源石感知到。

但是如今的她寄託物核心破損,除了迷失斗篷這種施法后能穩定存在的魔法,只要她敢調動任何一點魔力,都會產生無法屏蔽的魔素波動。

但是達芙蒂爾仍然不敢冒險,她站在警戒符文外,一直等到迷失斗篷的力量漸漸消散,然後才再次調動起自己的史詩特性,融身於夜色之中,慢慢踏入了小鎮內部。

就在她即將走到藥店門口時,意外卻發生了。

“請問……您需要幫助嗎?”微弱的聲音從達芙蒂爾的身後傳來,着實把她嚇地不輕。

要知道,儘管她現在的狀態奇差無比,卻仍然保持在史詩階位,以她的特性本不該被普通人發現不說,超人的第六感也不至於忽略掉離她這麼近的生命存在。

達芙蒂爾下意識地抽出腰間的巫術匕首,轉身刺去。

此刻,她仍然沒有動用魔力,因為一旦動用魔力,意味着她必須馬上逃離這座小鎮。

但是如果再被捕捉到行蹤,她已經很難再逃下去了,更何況,她在對方的語氣里沒有聽到威脅,所以只是為了確保安全做出了相應的反應。

就在她把匕首遞過去的那一刻她就愣住了。

她只見一個吃力地提着醫療箱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按理說來,達芙蒂爾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柔弱的少女了,尤其是在經歷了如今的這一切后,她應該時刻充滿警惕。

可是,當她看到這個小女孩兒時,仍然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彷彿小女孩身上有什麼奇怪的特質,能夠讓所有見到她的人感覺到平靜。

達芙蒂爾和小女孩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她默默地收回了匕首,沉默不語,卻下意識調動特性,將黑夜的力量聚集在雙眼。

於是,她便看到星星點點的魔素穿梭於小女孩的身體,彷彿那裏什麼都沒有,又或者是將她認為是同樣的存在。

至此,達芙蒂爾恍然,她知道為什麼她能被輕易發現且她的第六感不起作用了,她之前從未見到過如此純凈的靈魂。

她是天生的“傳說”,是造物的奇迹,是預備役的新“神”,達芙蒂爾一時無語,難以想像在這種時刻,竟然能遇到她擔任女巫議會首席導師一來前所未見的天才。

“請問,您是需要治療嗎?”這回小女孩不再如之前那般忸怩,好像鼓起來勇氣,再次問道。

達芙蒂爾仍然處於一種莫名的恍惚之中,無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後才恍然意識到小女孩剛剛說了什麼。

但是她也沒有反駁,而是很放心地將緊繃的神經彷彿鬆懈了下來,一瞬間,整個人都有些迷茫了,身體再難撐住,一下子跌坐在地。

達芙蒂爾的動作把小女孩嚇了一跳,她連忙放下醫療箱,小跑着走到達芙蒂爾身邊。

在確認達芙蒂爾並未出現危急情況后,她才鬆了一口氣,扶着達芙蒂爾靠在牆邊,轉身去推開了藥店的門。

同時,她又轉頭看向達芙蒂爾,裝作專業醫師那般嚴肅的表情,問道:“對了,請問該怎麼稱呼您?”

達芙蒂爾沉默了一下,然後掙扎着調整了一下坐姿。

她將左手雙指點於咽喉,意為執掌冥土之界,右手橫切於右眼,擋住了視線,意為本身即為黑暗所在。

這是她對應的“夜神”神名的尊名手勢。

只有對值得尊敬的前輩或敵人才會擺出,不知為何,她看着小女孩嚴肅的表情,下意識地竟將她同位相處。

“你可以稱呼我為,倪克斯。”她嚴肅的回答道。

小女孩貌似是被她嚴肅且怪異的動作逗笑了,發出來陣陣細微的笑聲,但達芙蒂爾卻很嚴肅地看着她,沒有覺得羞澀或怎樣,只是她也有些倦了,於是看到小女孩向她走來,便緩緩收回了雙手。

突然,達芙蒂爾看到她所看向的方向,有一絲陽光穿破黑夜,猛然的強烈刺激讓她不禁微微眯上了眼。

天亮了。

達芙蒂爾看着在天邊一縷陽光襯托下,緩緩向她走來的小女孩,感到內心無比地安靜,她緩緩閉上了眼,心裏默念到,黎明到來了。

……

一刻鐘前。

小鎮中心破敗的鐘樓里,鼾聲大作,一位衣着有些古舊的老人躺在底樓的躺椅上,手裏還輕提了瓶一看就很劣質的酒,酒液甚至有些渾濁。

突然,老人的鼾聲一頓,然後便瞬間消失在了躺椅上,又突兀的出現在了頂樓。

他瞥了一眼面前黑色的球體,發現其中正有絲絲亮光在閃爍,便抬起手中的酒瓶狠狠砸了一下黑球,黑球猛的震了一下,然後其中的亮光瞬間消失,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老人伸了個懶腰,然後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語到:“現在的年輕人啊……”然後又擺了擺頭,又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買這麼好的了……”

說罷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個明顯小一號的黑球,然後將剛剛被錘了一下的黑球換了下來,隨手塞到了口袋裏,接着他湊近看了看新換的黑球,伸手擦了擦上面的污垢,滿意的喝了一口酒,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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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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