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晨，外面叫賣聲嘈雜，但是不影響房無恤對着打開的窗戶打坐。

王禾推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張羊皮紙：“無恤，這是蒙老剛才派人送來的！”

房無恤睜開眼：“什麼東西？”

“他們這幾十年在長安安置的倭島人名姓、地址，還有現在所做的職業。”

房無恤轉身接過羊皮紙，看了看上面的名單，只有十數個：“就這麼幾個人？”

“這是大安坊和歸儀坊的，蒙老應該在查其他坊的，肯定還會有更多！”

“昨夜他不是不願意和我們合作嗎？他這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刺客昨晚危險到他的人的安全，這老狐狸不一般，他不想讓我們把手伸到其他地方，更不想有人威脅到他的安全！”

“那就先查這十幾個人！”

“嗯，等會再去一趟叢雲觀，裴秀明應該很了解這裏的情況，讓他看看。”

這時候，一個不良人進來：“呀，兩位兄長在這呢？”

房無恤很警覺地把羊皮紙藏在背後。

王禾說：“這是姚三令，自己人！”

房無恤這才放棄警覺，姚三令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卓監連夜查的，近百年來長安卻沒回倭島的人名單都在此。這些年，每次倭島來使都有幾個不回倭島，有留在長安當官的，有在長安病亡的，但是都在官府的控制之中。”

王禾說：“明面上的事最假，能被官府登記，肯定不會是刺客！”

房無恤說：“和這份對一下！”

卓方子給的名單有數百人，除了病死的，活人就有數百，足足五張紙。

三個人正對照名單，白珩的笑聲在樓下響起。

王禾出門看了一眼，樓下大唐白珩正在和夥計說笑：“小珩，白羚在後院馬廄！”

女孩朝他揮揮手，蹦蹦跳跳去後院看白羚：“小羚，你真白，像雲朵一樣，就叫你阿雲好不好！”

房無恤循着聲音望向窗外，只見白珩正抓着一把青草撫摸白羚。很奇怪，房無憂被暗殺的那晚，白羚嘶鳴了一夜，這三天，華叔喂它東西一口也不吃，愁得華叔天天都上火了。此刻，白羚卻異常乖巧，吃着白珩手裏的青草，任憑她怎麼撫摸也不躲閃。

王禾看到房無恤本來冷冷的眼神開始溫柔，面帶微笑看着外面，懂了他的心思，也不去打擾他。

過了好一會兒，王禾和姚三令對照完名單，沒有一個對得上的：“無恤，官方登記沒有！”

房無恤看着窗外，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禾又喊了兩聲：“無恤，無恤！”

“嗯？”房無恤這才回頭。

“意料之中，這兩份名單對不上。倭島刺客來長安，只能乘坐遣唐使的船來，他們到了沿海立即消失，為的是逃過大理寺的審查。喬裝打扮之後，再私自潛入長安，換個身份潛伏。蒙老那的名單肯定是假名字，但是……”

“但是他們的大唐名字是真的！”

王禾笑了笑：“對，蒙老對地下長安的管理很嚴，但凡給了名字，就不能再換。”

“那他離開長安呢？”

“離開長安，我也不知道！”

姚三令說：“告大人知曉，他們不可能長時間離開長安，每三個月，他們要給蒙老交供奉，如果不交，蒙老會把他的身份告給府衙，府衙會立刻派人抓他！”

房無恤說：“所以他肯定還受蒙老的管控？”

王禾說：“對，

昨晚他在蒙老的秘密基地門口暗殺你我，差點讓蒙老的秘密基地讓府衙追查，那蒙老今天肯定也在找他。”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王禾說：“我們的人手不多，我們應該和蒙老合作，期待此人真的在蒙老的控制之中，讓蒙老幫我們抓住他。”

房無恤說：“那也能這樣了！”

姚三令說：“不過你們得換個地方了，刺客既然已經知道你們來查他，也會知道你們現在住的地方，肯定會再來刺殺！”

房無恤搖搖頭：“既然是為了得到九環神杖，為什麼不直接去偷，為什麼要殺司丞？”

王禾搖搖頭說：“殺了我們，慈恩寺的防守還是那樣，甚至會更嚴密，他更不容易得手。”

“對，殺了我們，馬上就有新的人接替，慈恩寺的防守會更加嚴密，刺客想盜走九環神杖更不容易，百害而無一利。莫非是還有更多人還想要得到九環神杖，但是不知道藏在哪裏，刺客在幫他們指路。刺客身單力薄，無法和慈恩寺較量，他想讓別人先動手，然後趁秘衛司大亂，坐收漁翁之利？”

王禾豁然開朗，忽然想起一件事：“無恤一語驚醒夢中人！前些時日，慈恩寺牆上出現一處神秘符號，當初房無憂查閱所有典籍，發現是金衛文字，寫的是玄奘遺寶在此。這麼看來，是倭島人寫給北地人看的。”

房無恤說：“也就是說，此刻，倭島刺客已經知道是金衛想要九環神杖。”

王禾點點頭：“對！”

房無恤對着窗外想了一會兒說：“他是在調虎離山，想讓房無憂把精力都投入到查找金衛刺客，他好趁機行動。然而房無憂也清楚他的目的，按兵不動。刺客急了，出手殺了房無憂，想讓我上任后查金衛。昨晚，那兩鏢一個目標是你，一個目標是張十二，他想讓蒙老也加入其中。”

“但是我們已近知道他是倭島刺客，他這樣做，不更讓我和蒙老聯手查他嗎？”

“那麼長安就亂了，金衛就會知道此事，就會知道秘密，然後就會趁虛而入，刺客的機會就來了。”

“三天，他已經現身兩次，他肯定有原因？”

房無恤知道其中的原因，這是只有秘衛司司丞才知道的秘密，他不能告訴任何人。

樓蘭國身處沙漠腹地，幾十代國王和國師施展神功，抵禦流沙，才保住樓蘭那片沙漠綠洲。他們死後，會帶着這一世賺的財寶埋在沙漠中，一代一代墓像星辰散在茫茫沙海中。新任國王都會挑選一個月初的夜裏給老國王送葬，因為白天有太陽指導方向，夜晚漫天星辰，普通人不懂星象，找不到安葬途中來去的路。而樓蘭古墓圖是樓蘭國最好的星象家，觀察星辰流動，記住古墓的位置，然後在特定的日期，畫在古墓圖上。所以如果沒有古墓圖，任何人都沒辦法找到那些古墓和沉船。即使是樓蘭國王，也必須有古墓圖，帶上最好的星象家，在庚戌冬月初一晚上，根據西方七宿的位置，才能在沙漠中才能找到位置。

找到后，根本沒辦法挖，流沙如水，剛剛踩的腳印，轉頭就沒了，更別說已經千年的古墓，早就埋在沙漠深處。上千人在流沙上一起挖，辛辛苦苦挖一個坑，周圍的黃沙立刻會把坑埋了。要想取寶，只能使出《樓蘭訣》控制流沙，才能讓價值連城的遺寶現世。

而後年又是庚戌年，他們肯定已經知道其中的秘密，需要趕緊搶到樓蘭訣，用一兩年時間勤學苦練，掌握了御沙之術，為挖掘遺寶做準備。

按理來說，這個秘密只有聖人和司丞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那麼他們怎麼知道的呢？房氏一族不可能給外人說，難道是？

房無恤越想越害怕，但他還是準備先顧着眼前：“以區區倭島的能力，拿到幾環神杖沒有，金衛也不可能，他們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勢力。既然他想引狼入室，我們為何不先把狼除了！”

王禾馬上質疑：“那不是正落入他的圈套？”

“慈恩寺防守嚴密，少我們兩個人不會有事，其他人不動，就我們兩個人去找！三令，你先回去，告訴自省，近日多加防範，我們就來個擒狼博虎，找到金衛，引倭島這個死耗子現身，一起除掉！”

“可行！”王禾年輕氣盛，也贊成房無恤的想法。倭島刺客差點把蒙老置身於陽光下，蒙老肯定要找到他，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把他交給蒙老，正好脫手去找更大的那股勢力，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