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禍起蕭牆
突然寂靜之中出現了一些擾動——有人來了。很快,有兩個人出現在院子裏,一個呼吸綿密悠長,另一個呼吸若有若無。“奇怪!年三十晚上,這麼晚了還有江湖人物出現。”聶歡不由得聚起精神仔細聆聽,一個壓低了的聲音冷冷的說:“青龍就此處吧,我先行一步,待一盞茶后你便行事”說完便傳來衣袂破風之聲。那青龍應了一聲,往王胖子夫婦所住後院而去。
大牛今天多喝了點酒,聶歡知道要叫醒他實屬不易。為了不驚動那個青龍,聶歡用冷水把他澆醒,大牛兀自暈暈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聶歡來不及細說,開了門剛要出去,後窗已然被映紅了。後院着火了,那正是王胖子夫婦居住的後院。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拿着火叉衝出柴房直奔後院,那木質的房屋一點就着,火借風勢直衝天空,照的四周亮如白晝。聶歡見一人身披灰色斗篷,右手拿劍左手拿一火把,正在點燃兩邊廂房。又驚又怒來不及阻止,直奔掌柜的卧室。大火封門炙熱難近情急之中一腳橫掃,地上積雪和着泥水像一道牆,直接打在房門上,火勢一阻聶歡借勢撞入門內,裏面濃煙夾雜着火焰,讓人無法呼吸。聶歡閉住氣用火叉挑開掉落的房梁,卧室的大床早已燒成火海,眼見掌柜夫婦是不活了。
原來那青龍繞到後院,用陰勁震斷王胖子房門的門栓,夫婦兩人還沒反應就被殺死在床上。那青龍把油燈扔在床上,用火折點着了棉被,所以火才燒的那麼快。聶歡頭髮、衣服有的地方已被燒着,趕緊衝出卧室在雪地上打滾把火滅了。
那青龍是魔教的“四大殺手”之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專門負責刺探、暗殺、滅口的工作。只是教內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更不用說見過他們,玄武在金頂已被任重和聶鳳儀所殺。那青龍受護法歷天倫指派來行此事,讓他在外圍吸引人注意,由歷天倫潛入“神針門”。青龍選中“王記”是因為它比較偏僻獨門獨戶,不會引起其它店鋪着火,掌柜夫婦不是本地人沒有親戚,並且店內夥計是孤兒,事後沒人追究,便宜行事。
青龍殺了掌柜夫婦後放起火來,讓他沒想到的是,夥計是居住在前院柴房裏的。他見一夥計手持火叉奮不顧身的沖入火海,不一會又渾身着火沖了出來,在地上打滾將火撲滅,知道此次行動已經暴露,必須殺人滅口。
聶歡見那灰衣人棄了火把,持劍向自己衝來。那人聶歡是認識的,相隔不遠有個“裕隆”質庫。聶歡剛來“王記”這人就在裏面做朝奉了,那人在鎮口還曾經幫過自己一次。白天還來店裏找掌柜的,只是聶歡不知道的,這人居然魔教“四大殺手”之一的青龍。此時的冷朝奉,一改平時坐在高高的櫃枱後面,其算無所不精,其利無所不專的模樣。轉為眼睛裏閃着冰冷的光,渾身充滿殺氣,手中長劍如天外流星,直奔聶歡眉心而來。兩人叉劍相交快若閃電一觸即分,冷謙眼中充滿了驚訝與不信,原以為自己一擊必殺,沒想到這個少年武功,和內力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十年前自己受教主梅凌寒之命來此潛伏,監視“神針門”的一舉一動。在這期間自己處心積慮,用盡一切辦法收集、了解“神針門”的一切信息。譬如“王記”掌柜是東京汴梁人原名王升,何賽花原是青樓女子,汴梁“清河坊”的紅伶,店裏兩個夥計是孤兒;城東聶萬財在外麵包了個唱小曲的花伶;聶英和聶雄為了將來誰能娶聶玉蓮,暗地裏打了個頭破血流等等……而今,這夥計有如此高的武功,自己竟然不知道。
聶歡緊盯着冷朝奉的劍尖,絲毫不敢放鬆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掌柜?”冷謙知道現在必須速戰速決,很快就會有人來救火,那時自己就真的暴露了。“臭小子,隱藏的夠深啊!……武功不錯啊!你師傅是誰?”嘴上說著手卻不停,長劍“金雞點頭”疾刺前胸。
聶歡平時與神秘人習武雖以實戰為主,不過,真刀真槍與人性命相搏還是第一次。《古詩四帖》中的功夫領悟時間不長還不熟練,否則按他現在的內力想殺黑衣人是易如反掌。
情急之中還是使出平時所學,雙手握叉橫格崩開長劍,低手順勢“迎風撣塵”反擊冷謙左肋。冷謙后滑、側避、躲開火叉,長劍同時下劈、橫推、貼着火叉順水推舟,“叮!”的一聲,叉頭被長劍削掉一截,成了削尖的鐵棍,聶歡如果反應稍慢雙手就沒了,此時聶歡被逼出了本能的反應,原本黝黑冰冷的鐵叉,變成了柔軟、熱情似火、身材曼妙的妙齡女子,貼着你翩翩起舞。那是“淑質非不麗,難以之百年。”的劍勢,儀態萬千突又沉重如山,把冷謙的順水推舟的後勁化了。
雖然一個成功的殺手靠的不僅僅是武功,但是能做到“四大殺手”之一,武功自然不低。冷謙手中所持寶劍乃漢武帝所鑄,銘曰“八服”元光五年鑄凡八劍五嶽皆埋之。冷謙機緣巧合不僅得到寶劍,並且同時也得到秘籍一本,內有三十二式“雷霆劍法”。學成之後,甘南道上首次擊殺威震西北的崆峒派門下,神拳門門主賈盡忠。又於中秋夜在黃鶴樓刺殺擁有眾多教眾“排教”大排頭陳法上。自己出道二十多年,所殺之人不是一方霸主,就是某派掌門,像今天這種事情還第一次遇見。一個店裏的小夥計,手持火叉,和自己交手二十多招不落下風,所使武功以自己見識之廣,竟也看不出他的門派。
此時外面人聲鼎沸“走水啦!快來救火啊!”冷謙知道,外面的人馬上就要衝進來了,當即翻花舞袖,長劍左右舞動如一風車,將聶歡逼入牆角。聶歡臨陣經驗不足,漸漸被他逼到前院,背後就是柴房后牆,退無可退。冷謙見對方無路可退,一躍而起空中長劍連續旋轉,襲擊聶歡雙手。只聽“喀喇!”一聲眼前人影皆無,牆上出現一個大洞。
原來聶歡被逼入牆角,後背就是柴房。冷謙“銀蟒翻身”,空中連續攻擊自己,聶歡下意識的後退。此時周身佈滿真氣,那板牆一下吃不住破了個大洞。聶歡一退入柴房,下意識的一手抓住板壁,頭下腳上倒翻上去,用雙腳勾住橫樑,雙手握住鐵叉蓄勢待發。
冷謙略一遲疑,長劍“夜戰八方”護住前後左右也沖入柴房,只感覺頭頂兵器破風之聲,暗叫一聲“不好!”奮力前躍。聶歡從房樑上人劍合一直射下來,冷謙反應不算為不快,才躍起半步就感覺後背一疼,看見一截鐵釺從胸口刺了出來。《易筋經》的內力之強,鐵叉從冷謙後背刺入,前胸刺出,直直的把他訂在了地上,深深的插入青磚之中,一時竟拔不出來。青龍竟然死在一個夥計手中,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從冷謙死時的表情看,他自己也不相信。按照青龍平時行事風格,他早就探過“王記”了,並且在鎮外曾經試探過聶歡,今天雖然驚奇聶歡的劍法之高,不過也發現他經驗不足故此有些大意,貿然沖入柴房才造成這結果,所以他死不瞑目。
此時只聽得外面“轟!”的一聲巨響,房屋倒塌了火星四濺,人們驚呼逃命。聶歡藉著火光,發現大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倒塌的房屋飛出的火星把柴房也點着了。聶歡連忙撿起地上的長劍,把草鋪下的包袱斜背在背上衝出門去。
外面大火照亮了天空,熱浪逼人,天井裏,大牛不知什麼時候,雙手抱着一根着火的柱子像個大火把,揮舞着“獵!獵!”着響,聲勢很是驚人,與一個黑衣人在纏鬥。那黑衣人像個鬼魅,身穿黑袍頭罩在帽兜里,身子輕飄飄的像只蝙蝠圍着大牛轉。大牛的柱子始終跟不上他的身影,更不用說能傷到他。若非那人忌憚着火的柱子,大牛恐怕非死即傷了。
聶歡看大牛火光下面目猙獰、雙目血紅,口中發出“嗬!嗬!”的喘息聲,暗叫一聲“不好!”仗劍加入,圍斗黑衣人。
原來大牛被聶歡冷水淋醒后,迷迷糊糊的坐在鋪上,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到大火完全把後院燒着,聶歡和冷謙已交手多招才跑出柴房。到後院一看,不明白為什麼聶歡和冷朝奉打在一起,那冷朝奉又怎麼會是武林高手?自己手無寸鐵,才抱起着火的柱子想要幫忙。
黑衣人便是魔教護法歷天倫,自從南派教主方臘,被朝廷滅掉以後。北派為了擴大勢力,兼并南派的餘黨以至於教中混亂,長老們明爭暗鬥爭權奪利,自己便假傳教主之命啟用青龍,讓冷謙在外行事吸引注意力,自己潛入“神針門”執行任務。事實是自己另有私心,想趁混亂潛入“神針門”尋找一本秘籍。自己的武功多年無法精進,這秘籍和自己息息相關。
當鎮上多處着火后,果然神針門的人也出來了,都以為燃放煙花爆竹引起的。歷天倫趁着混亂順利的進入“禁院”。
“禁院”有東院、西院、中院各有一間房舍,地上、房上積了厚厚的雪,靜悄悄的不見一人,內門弟子平時也禁止進入。歷天倫不敢大意屏息提氣,施展輕功貼着牆根緩緩靠近。到了窗下屏氣凝神聽室內動靜,用舌尖舔破窗戶紙,確定室內沒人才推門進去。室內中間放着綉架,上面刺繡尚未完成,靠牆有一張床,床上被褥還沒打開,表明屋主人尚未休息。歷天倫暗自慶幸,這把火幫了自己大忙。來到床邊掀開墊被、翻起床板,裏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發現。書架上放着幾本綉經、和綉樣。歷天倫確定室內,再也沒有什麼可查找的地方,才輕輕走出門去。沿着圍廊來到正房,確定裏面也沒人才推門進去。歷天倫貴為魔教護法武功自然極高,但這麼小心謹慎卻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所學武功就來自“神針門”,而且自己的授業師傅曾經說過“神針門”有一武功天下無敵,自“神針門”創派以來只有一人練成,那就是“天衣無縫”針法,他的目的就是來尋找與“天衣無縫”有關的秘籍。正房裏面比剛才的廂房還要簡陋,除了綉架就只有兩三個蒲團,一本經書,連床鋪都沒有空空蕩蕩的。歷天倫把每個蒲團都摸了一遍,也沒什麼發現失望之極,現在就剩西院沒有搜查。剛推門出來,就看見一美貌婦人,雲鬢高挽身穿淡紫色旋襖,腳上穿圓頭繡花鞋俏生生的站在雪中,雪花紛紛落下,到她身形處一阻,再往旁邊落下。歷天倫看那婦人年紀不過花信之年,內功已練到三花聚頂,知道必定是“神針門”內的絕頂高手。那美貌婦人凝視着歷天倫發問道:“你是什麼人敢擅闖本門禁地,偷偷摸摸的在找什麼?”歷天倫知道行跡已暴露,速戰速決脫身要緊,一旦其餘的人回來,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就難說了,想到此處施展輕功,浮光掠影一般沖向那婦人。那婦人身法更快,歷天倫身形剛一動,她就像一朵雪花一般飄了起來,雪地上沒有半點腳印“神針門”的暗香浮動名不虛傳。兩人出手快若閃電,空中一照面就電光火石般的交手七八招,歷天倫雙手套有指環,而那婦人手中卻是真真的繡花針。
那婦人喝問道:“原來你是魔教的人,是來偷本門秘籍來了……陰懷天是你什麼人?”。
歷天倫見那婦人一交手就喊出自己師承,心裏也感覺有些吃驚問道:“你是什麼人?家師之名豈是你叫的!”那婦人面露不屑冷冷道:“哼!哼!不男不女的老妖怪,人人得而誅之!”說罷雙手各夾一繡花針,“一針見血”用的是刺繡中的平針,歷天倫雙手縮在袖中,施展鐵袖功橫掃那婦人雙手。婦人冷冷一笑說:“你不是要偷本門秘籍嗎?今天就讓你看看本門的功夫。”說罷雙針一變有平改斜,避開雙袖刺向歷天倫雙手“短針攻疽”歷天倫只得收手改用指環刺向她的雙腕太淵穴。那婦人雙手一神一縮動作奇快,歷天倫這招就落空了。“針針叢棘”歷天倫眼前出現了一片針芒,連忙提氣急退。
落地后兩人交手不過三招,歷天倫就連退了三步。內心大驚心想:“自己出手夠快的,除了師傅,江湖上還沒遇到一個照面,就把自己逼得無還手之力的人。這婦人年紀看着不大,武功卻如此之高,又不是‘神針門’現任掌門聶鳳姿難道是……”想到此處大驚“你……你是聶鳳儀!”那婦人並不否認說道:“不錯!怎樣?”
聶鳳儀說完一招“頂門一針”凌空躍起從上往下直刺頂門百會穴。歷天倫使出渾身解數浮光掠影貼地橫掠,險險避過一擊,額頭上冷汗就下來了心想:“聶鳳儀神針門第一高手,年紀雖輕,武功卻在她師傅聶金花之上。十多年前和華山派任重,打的本教無還手之力,若非出現變故,恐怕本教早就退出江湖了。這麼多年了,江湖上早已沒這兩人的消息了,不想在這裏出現,今天自投羅網跑到這裏來,真是自尋死路。”此時已無心戀戰,只想趕快脫身。使出“步線行針”不敢冒進,攻中帶守。聶鳳儀雙手一上一下用了個劈針,雙腕勾住歷天倫雙手,繡花針回針反刺脈門。歷天倫大驚,脈門被刺雙手就廢,於是使出兩敗俱傷的打法,運力使出陰煞功直擊聶鳳儀,讓她投鼠忌器回撤自救。聶鳳儀見他想兩敗俱傷,不願硬拼雙手一分,繡花針就刺偏了兩分,腳下一個“雲中初現”踢中歷天倫胸口。
歷天倫眼前一花知道不好,人往後躍,已來不及躲避胸口立被踢中,幸虧反應快,借勢后躍已消去大部分內力,就是這樣體內也熱血翻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借勢出了後院,聶鳳儀怕魔教還有人在,也不敢追趕。因為“神針門”的秘籍的確在後院,就在自己西院廂房內。
歷天倫逃出“神針門”找一僻靜地方略微調息、包紮一下。剛才脈門雖沒被刺中但雙腕也受傷不輕,等雙手恢復知覺,才往“王記”方向而去。
街上已人聲嘈雜亂作一團,歷天倫剛一進後院,就看到青龍和一個施鐵杆的少年,打得難解難分。另一個大個正要上去幫忙,歷天倫剛剛從“神針門”回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見一大個子抱着着火的柱子,要上去幫忙。隨即無聲無息一掌拍向大牛,大牛也命不該絕,地上雪滑打了個趔趄,歷天倫一掌才沒打實。即使這樣大牛也受傷不輕,後背掌印處開始冰冷刺骨,不一會猶如火燒疼痛難忍。
大牛受傷反而激起他的牛脾氣怒吼道:“格老子,與你拼了!”不顧一切揮動柱子與黑衣人打在一起,那柱子猶如一個巨大的火把,舞動起來火星四濺也十分驚人,歷天倫一時也拿他沒法。
歷天倫內心也倍感驚訝心想:“神針門真是藏龍卧虎,一個小小的奴僕,中了自己陰煞掌還能這麼威猛實屬少見。”他那知道這個傻小子,一是童子之身陽氣旺,二是他所練內功是少林不傳之秘《易筋經》並不是《神針門》的武功。雖說還差幾式才算完成,尚未到經文中所說“即綿泥之身,可以立成鐵石,”但《易筋經》是專克天下陰毒內力的無上功法,所以尚能堅持。待看到聶歡仗劍加入,精神一松再也支撐不住,一跤坐倒爬不起來。
聶歡見他暈倒內心着急,不知情況如何。害怕黑衣人借勢傷了大牛,凝神靜氣劍尖朝上劍柄下沉“指天畫地”斜指黑衣人。
歷天倫眼見傻小子快不行了,突然又一個少年持劍加入。看上去這人比傻小子年齡更小,不過弱冠。看他手中之劍非常眼熟連忙追問:“你手中之劍從何而來,可是‘八服’?”聶歡並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是漢武帝所鑄“八服”名劍。但那黑衣人的聲音卻記得,是自己在柴房聽到那個和冷朝奉說話的人。反問道:“你是什麼人?你和冷朝奉什麼關係?怎麼知道這是冷朝奉的劍。”冷謙的身份歷天倫是知道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哼!他殺我不成,被我所殺。”
聶歡見那黑衣人斗篷下的臉色變了,變得煞白沒有一點血色,那黑色的袍袖無風自動。聶歡眼前一黑,那黑衣人袍袖拂向臉部,袖風陰冷刺骨。聶歡長劍“左右逢源”盪開雙袖,藏鋒直入。黑衣人冷哼一聲,施展鐵袖功袍袖一收裹住長劍,雙手在袍袖內扣住劍身。那袍袖本是柔軟之物,現在注滿真氣堅若鐵板。
長劍被鎖,頓時手中之劍感覺寒冷無比,一股陰寒之氣從長劍沿“手厥陰心包經”侵入體內。聶歡現在任督二脈已經打通,一遇外侵頓生抗力,猶如滾油遇水瞬間沸騰,內力猶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如熱湯潑雪反攻過去,大喝一聲長劍反絞“錚!錚!”兩聲,黑衣人袍袖頓時碎裂露出雙手。左右雙手食指、拇指各套一個黑色指環,食指指環上有長約一寸八分的尖針。原來黑衣人雙手藏在袖中,與人交手袍袖擋住針環。那針環是玄鐵所制不懼刀劍,所以黑衣人敢空手拿捏聶歡的長劍。
歷天倫方才拿住聶歡長劍施展隔物傳功,想從“手厥陰心包經”攻入聶歡心脈,讓他血脈凝固而死。內力才攻到對方“曲澤”,就好像手神進了沸水裏,一股熱流排山倒海而來,讓他措手不及。一是歷天倫沒想到,小小年紀內力會如此高深精純。二是自己有傷在身,內力大大折扣,手中長劍頓時如烙鐵一般奇熱無比,一時拿捏不住被聶歡絞碎了雙袖。此時聶歡如果一鼓作氣,歷天倫必受重傷,聶歡臨陣經驗不足,要不也不會一開始就讓歷天倫拿住了長劍。
歷天倫此時內心無比震驚,“神針門”真是藏龍卧虎,自己今晚在這個小鎮兩次吃虧,何況眼前的那位年齡還不到弱冠,小小年紀就如此厲害,現在趁他臨陣經驗不足,將其殺死,否則將來必定是本教的心腹大患,想到此處殺機大起。
他其實並不知道這少年的武功,和“神針門”沒半點關係,而且這少年所練《洗髓經》天下僅此一人而已。
歷天倫雙袖已碎,雙手指環在大火映照下更顯詭異,歷天倫武功以快見長,貼身肉搏,指環雖短與人交手電光火石、兵器過長反而不便。
聶歡長劍掙脫出來心中暗呼:“好險,剛才若非自己的內功特異,恐怕就着了道了。”也不追擊,長劍依然斜指歷天倫。只見眼前黑影一閃,聶歡長劍“練帶平鋪”,像一條緞帶封住四面,只聽“叮!叮!”之聲不絕,是歷天倫的針和聶歡的長劍相互撞擊。原來歷天倫見自己在內功上不佔優勢,想以快取勝,攻勢受阻也不後退,圍着聶歡快速轉動飄忽來去,形如鬼魅。
聶歡如果沒有一開始和冷朝奉交手的經歷,並且得到了“八服”。直接就和歷天倫交手的話,恐怕凶多吉少。現在剛剛殺了冷朝奉,並且有趁手的兵器,從內心講就有一點底氣,不至於一上來就氣餒,現在缺乏的只是實戰的經驗而已。
歷天倫身形越轉越快“躡影追風”已發揮到極致,聶歡身形漸漸被黑影給遮沒了。聶歡只覺得四周都是歷天倫的身影,那指針有幾次就貼膚而過,針尖的寒氣砭人肌骨。兩人越打越快,聶歡漸漸感覺手中之劍越來越沉,幾乎要趕不上歷天倫的身影。而歷天倫也越打越心驚,“這少年不知師從何人,劍法之高實屬少見,幸虧經驗不足,否則自己剛才那招“滾芥投針”硬攻他天突穴,被他長劍翻轉下壓,如果後接“白蛇吐信”自己中門已開,躲避不及非受傷不可。”
眼見兩人交手近百招了還不分勝負,此時柴房火勢已一發不可收拾,烈焰映照下,聶歡轉眼看到前院屋檐下不知什麼時候站着兩個人。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身披白色貂皮斗篷,眼睛明亮如黑夜中的星星。和一個身形特別高大魁梧的漢子,站着像一座石塔,頭幾乎要碰着屋檐。這倆人不知是什麼來路,是敵是友聶歡現在也不敢多想,歷天倫的指針招招不離自己要害。稍一疏忽輕則受傷,重則送命。
歷天倫陰煞功已練到第五層,如今在這少年處卻討不到半分便宜。內力運到極致,臉上頓時顯現出青一塊白一塊,這是陰煞功第五層的表現。
聶歡感覺四周空氣都好像都凍住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雙手也漸漸發麻,長劍在手中也漸漸變冷,只是自己內息運作還算正常。聶歡現在的內力,好比是一個有萬貫家財的富翁,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錢該怎麼用。
歷天倫見他劍法稍有破綻指針“嚙檗吞針”雙針直刺胸口“天突”、臉部“承漿”兩穴。聶歡眼前一花,躲避稍慢“天突”附近就被刺了一針,雖然沒刺中穴道但是也疼痛難忍,一絲陰寒之氣滲人任脈。“天突”穴畢竟是任脈的主要穴道,聶歡現在任督二脈已經打通,陰煞功一進人任脈,聶歡體內《易筋經》的內力猶如沸騰了的水“隙月斜明”。
一道劍光彷彿黑夜之中的閃電,把烏黑厚重的雲撕開了一道口。聶歡的長劍穿透了歷天倫的雙手指環硬拼了一下,兩人胸口都劇烈的起伏着,剛才這一輪兩人都大費內力,特別是歷天倫,最後這一下硬拼牽動了先前受的內傷。
外面救火的人重新聚集過來,歷天倫知道“神針門”的弟子也在裏面,今天是沒機會將這小子除掉,冷哼一聲說道:“今天你命大,下次就沒那麼好運氣了。”說完鬼魅一般,黑影一閃出了院子。
聶歡定了定神回頭查看大牛,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大牛已不見了。聶歡持劍衝出店門,在混亂的人群里,聶歡發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左手托着那個穿着白狐斗蓬的女孩,右手提着一個人往西南而去。那是出現在屋檐下的那個人,他提着大牛就就像提了個包袱,聶歡發力狂追。雪紛紛揚揚的還在下着,地上的雪已沒過小腿,聶歡深一腳淺一腳的追趕着。
聶歡現在任督二脈雖已打通,但是他從未練過輕功,不知道怎麼提氣輕身。按他現在的功力如果不是在雪地上,就是落後也不會差很多,現在越着急用力就越大,腳下陷的就越深,換作旁人早就癱軟在地跑不動了。
那身形巨大的大漢左手托一個,右手提一個,不疾不徐的走着,每跨一步都有聶歡兩步那麼大,並且雪地上僅留下寸許深的腳印。那披着斗篷的女孩,趴在大漢的肩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聶歡在後面提劍狂追。
聶歡眼看追上了,那大漢右轉徑直往鎮外走去。一出鎮往西就是大山,山高林密那時想追也追不上了。
鎮外野地里的積雪,差不多沒到膝蓋了。聶歡艱難的在後面追趕着,距離漸漸的拉大了。不管聶歡怎麼喊,大牛在那人手裏沒有半點反應,或許被人點了穴道。那大漢始終沒有回頭,只有那女孩一直看着他。那像星星一樣的眼睛,許多年後還不時會出現在聶歡夢中。
大漢速度不減,很快就進入了一片樹林中。待聶歡追進去后已不見人影,樹林裏雖然昏暗但有雪光,雪地上還能看見清晰的腳印。聶歡跟隨着地上的腳印,在樹林裏穿行着,上坡、下坡,不知跟了多久,地上的腳印越來越淺,有的被雪覆蓋掉了,有的被大風吹散了。再跟一段路腳印就完全消失了,聶歡在附近來回尋找,終究沒能發現新的腳印。
此時聶歡發現自己也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林子裏不時傳來樹枝被大雪壓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聶歡爬上一棵大樹,想看看鎮子在哪個方向。等爬上樹梢才發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山巒起伏根本辨不清東西南北,更何況天上大雪紛飛,視線所及也不過百十步而已。
聶歡爬下來找一個大樹杈盤坐在那裏,心裏想:“等明天天亮了再辨明方向,今晚就在樹上過夜。”用長劍砍了一些樹枝把樹杈縫隙塞好,再把身上的包袱緊了緊。結跏盤坐在樹杈上修鍊《洗髓經》抵禦寒冷,很快就進入物我兩忘“……此名靜夜鍾,不礙人間事……大眾咸鼾睡,忘卻生與死。明者獨驚醒,黑夜暗修為。……”
鳴鳳鎮救火人群里出現了聶鳳嬌的身影,她指揮人群將“王記”倒塌的磚頭瓦礫清開,兩個燒得不成人形的黑炭,出現在正屋之中。聶鳳嬌強作鎮定,讓人把柴房清理出來,她知道現在自己心跳有多快。在眾人的一片驚呼聲中,她害怕的一幕終於出現了,一個被燒的全黑,已變成黑炭的東西,詭異的被一根鐵杆直直的插在地上。聶鳳嬌“神針門”四鳳之一,出生入死都不怕,現在卻抖得如風中的樹葉,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回蕩:“天塌了!天塌了!……怎麼向她交待啊!”
這一夜鳴鳳鎮有四處着火,十一棟房屋被燒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