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第五部寂寞高手 第七章人非太上
任歡告別紀漁以後回望天台,走到渡口,一個給趕路人歇腳、短憩的茶寮,今天裏面靜悄悄的。茶寮外面有幾個身穿白衣的年輕人守着,看到任歡過來也不阻攔。任歡走到茶寮門口,裏面有一個人正在磨茶,桌上的紅泥小爐燒着水。這人放下手中的活,將小竹筒拿起,在一個瓦罐中舀了兩勺水說道:“你要不要進來,這壺中的水已沸了兩次。”這人說話頭也不抬,但任歡已感覺到了他強大的氣勢。
任歡說道:“我以為誰呢!有這份閒情逸緻,這麼冷的天在這裏燒水飲茶,原來是梅教主!”茶寮中人原來是魔教教主梅凌寒。
梅凌寒抬起頭眼光如炬,看着任歡說道:“你如果膽怯可以不進來。”
任歡笑了笑說道:“梅教主遠道而來,任歡豈能失禮!”說完抬步進門。兩人在明山只有一面之緣,連話也沒說得上,這次梅凌寒親臨定然有不一般的目的。
任歡剛一踏進茶寮身形頓時一滯,就感覺四面八方巨大的壓力如潮水一般襲來,梅凌寒坐着就發動了他的“寒冰真氣”,到了他們這種層次的人,舉手投足之間就可致人於死地。
這時世界隔絕了,好像都靜止了,從外面吹來的寒風連兩人的一絲髮梢都吹不動,水壺上冒起的熱氣也好像凍住了。
任歡體內的易筋經、洗髓經內力立生反應,頓時覺得身上壓力一松,立即手指成拈花狀彈了兩下,耳中竟然能聽見“嗤!嗤!”的裂帛之聲,爐上水壺蓋“嘡!”的一聲彈了一下立即恢復原樣,冒起騰騰熱氣。
梅凌寒說道:“拈花指!虎父無犬子!”
任歡說道:“梅教主的‘寒冰真氣’剛才險些凍住了我!你遠道而來恐怕不是為了考較我任歡的武功吧?”任歡話說的輕鬆,但梅凌寒知道自己“寒冰真氣”的分量,不僅僅只是能將人“凍住”那麼簡單。
梅凌寒說道:“原本我來有兩個目的,不過,現在看到你后只剩下一個了。”說完端起水壺沖了碗茶,示意任歡坐下。
任歡坐下說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梅凌寒說道:“你和你父親十分的相像,所以有些話我就沒有必要說了,因為說了也等於白說,就跟當年你父親一樣……只是有些東西你未必知道,本教來自西域,一些教義不為外人知道,因此多有誤會。我和你父母雖說是對手,但彼此還是很佩服對方,只是各人認知不一樣罷了。任少俠不為世俗左右和小女在一起,梅凌寒佩服的很。雖然現在你們分開,不過小女還是以前那個心地善良,蕙質蘭心,行為做事為他人着想,不曾有半點改變……我今天希望任少俠還能一如既往的保持自己的初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照顧好映雪,這是我作為一個父親對你的要求。”
任歡沒想到梅凌寒居然會對他說這些,多少感覺有點意外。
任歡說道:“有些事情恐怕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梅凌寒說道:“映雪這孩子很小就沒有了娘,我又沒時間陪她,虧欠她許多,難得她對你這麼上心,將你看作比自己還寶貴。有些事情的實質並非像所看到的那樣,或許……另有隱情。”
任歡心想:“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好像話中有話,難道他想告訴我映雪這麼做是另有原因?但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任歡說道:“我雖有心,恐怕她無意,不過若是她有難,我也不會坐視不管,這你定可放心。”
梅凌寒笑了笑說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個月的月半,她會下山去廟裏給她母親燒香還願。”說完起身出了茶寮,任歡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最後的話。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廟裏的香火都很旺,今天也不例外。梅映雪帶着小紅和花弄影像往常一樣進香許願。這時旁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瘦了!”
梅映雪立即回過頭來,看着眼前之人,瞬間眼裏起了霧。她轉過頭去,用衣袖偷偷的擦拭那不爭氣的眼淚。任歡看見她的肩膀在輕微的顫動着。
小紅在一旁驚喜道:“姑爺!是你!”
任歡朝她笑了笑說道:“沒想到吧!”
小紅也紅了眼睛,不住的點頭。
梅映雪轉過身問道:“你怎麼來了?”
任歡說道:“我最珍貴的東西丟了,看看在這裏能不能找回!”
花弄影在一旁說道:“任大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梅映雪當然知道任歡說的是什麼意思,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說道:“這裏是凡夫俗子祈福求財的地方,任……任大俠還是去別處找找吧!”說完轉身便走,把任歡涼在了原地。
小紅剛開口道:“小姐……”
梅映雪迅速呵斥道:“閉嘴!”這是兩人這麼多年來,梅映雪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口吻對她。
花弄影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任歡,只好“唉!”深深的嘆了口氣跟着梅映雪離去。
梅映雪走的很快,因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淚水已止不住的流下來,她也不敢擦,害怕任歡看出來。直到走出很遠,花弄影在後面喊道:“停下吧,已經看不到他了。”她才停下腳步。
花弄影走到她身旁,看着她說道:“唉!你們彼此愛得這麼深,你這麼做何苦呢?”
梅映雪說道:“你難道看不出一些居心叵測的人,總想把他扯進來?我怎麼能因為一己之私害了他。”
花弄影說道:“其實讓他加入本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問過他沒有?也許他願意也說不一定。”
梅映雪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行!”然後說道:“姐姐!妹妹有一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幫我?”
花弄影說道:“你說吧,什麼事?”
梅映雪說道:“我想讓你幫我聯繫一下唐門的唐千千,我有一封書信要給她。”
花弄影沒想到梅映雪居然想要見唐千千,想了想說道:“好吧!我來幫你聯繫,不過需要時間。”
任歡此次前來雖說心理上早有準備,但沒想到梅映雪拒絕的這麼快,多少有點失望心想:“我還是回望天台吧,不管怎麼說那裏畢竟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家。”
唐小千帶着羅清芳上瞭望天台,任歡還沒有回來。羅清芳看着四周驚訝道:“這種地方他都能找得到,真是太不容易了。”
唐小千已是輕車熟路了,為羅清芳一一介紹山上的各處設施說道:“真羨慕映雪姐,任大哥對她那麼好,為了她上下方便還給她鑿了天梯。”
羅清芳看着唐小千笑道:“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唐小千說道:“喜歡他有什麼用?他喜歡的是映雪姐。”
羅清芳沒想到唐小千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並且直言不諱。只得安慰道:“他們現在不是都分開了嗎?”言下之意你現在有機會了。
唐小千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分開了?”
羅清芳說道:“江湖上早就傳開了!還有你看這裏都長久沒人打理了,這不明擺着嗎”
唐小千說道:“我可不想鑽映雪姐的空子!你不知道映雪姐有多愛任大哥,情願自己受委屈也不願他受傷害。”
羅清芳說道:“這麼說這丫頭還是有情有義的!”
唐小千說道:“當然!要不是映雪姐是梅凌寒的女兒,他們現在不知道多幸福呢!”
唐小千在終南山等任歡,她不知道唐千千就在離他不遠的京兆府。唐門自從汴梁失守后就將重心放到了京兆府古稱長安。唐千千接替了李豹的職位,成了唐門在北面最大的眼線,同時監視了終南山。
花弄影很容易就找到了這裏,對店裏的夥計說道:“我要見唐千千,我這裏有一封她的信需要交給她。”
夥計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要不你把信放這裏,等她來了我幫你交給她。”
花弄影說道:“你告訴她‘是一個姓梅的人給她的信’,我明天中午再來。”說完出了店門。
第二天,花弄影一進店裏就被夥計帶到了後面,唐千千已經在等她了。雖然花弄影已經知道唐千千和梅映雪很像,但一見面還是吃了一驚說道:“你們真的很像!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唐千千沒有接她的話伸手道:“信呢?”
花弄影從貼身衣服里拿出了梅映雪的信,遞給了唐千千。
唐千千拆開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看完默不作聲,放在火上燒了,想了一下說道:“請你告訴她,就按她的意思辦。”
花弄影不知道信里是什麼內容,只能說道:“好的,我這便將你的口信帶給她。”
任歡從北面回來經過京兆府,街上店鋪還在正常營業心想:“如此重地金人覬覦已久,雖說前面打退了金人的多次進攻,但他們必然不肯罷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守得住,長江以北大部分地區都成了金人的地盤,連丐幫都要退到長江以南去了,大宋還有多少餘地可以退卻?”
正在走神,突然一個小二拉住了他說道:“客官裏面請!裏面請!”不由分說將任歡拉進了一個酒樓。
任歡說道:“小哥,對不住!我不吃飯。”這時掌柜的也迎出來了,熱情的拉着任歡就往雅間走。
這份熱情着實讓人吃不消,任歡剛要發怒,只聽見雅間裏一個女的在說:“任大俠能不能賞個薄面,進來敘敘!”
任歡一聽聲音很熟悉,推門進去。大桌子後面坐着一個年輕女子,一身白衣正笑盈盈的看着他,正是唐千千。
任歡問道:“千千姑娘怎麼在這裏?”
唐千千笑道:“這酒樓本就是我們開的,京城陷落以後我們就搬來了這裏。”
任歡說道:“還是你們有眼光,有魄力!”說話間兩個夥計手拿托盤進來,將菜擺好,躬身退了出去。
唐千千提起酒壺給任歡倒滿,任歡說道:“太客氣了!我不喝酒,我現在飲食很少。”
唐千千笑道:“我也不喝酒!做個樣子而已。你可以不吃五穀雜糧,但我不行啊!”現在唐千千的眼神中沒有了凌厲之色和梅映雪非常的像。
任歡看着她說道:“對……對不起!在望天台冒犯你了,謝謝你幫我!”
唐千千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沒有我你還是能夠自醒的,你只是厭倦了不想面對而已。”
任歡看着唐千千心想:“平時看她不苟言笑,想不到也是善解人意的人。”
任歡說道:“我去看她了。”
唐千千一愣,立即反應過來問道:“她怎麼樣?”
任歡苦笑了笑說道:“只有一個照面,沒說幾句話。”
唐千千沉默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和她是孿生姐妹。”
任歡聽了一點都沒驚訝問道:“你們見過面了?”
唐千千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任歡說道:“我只是想,如果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恐怕不可能如此相像!”
唐千千說道:“只是不知道她是姐姐,還是我是姐姐。”
任歡說道:“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世上有一個人和自己竟然如此的相同。”
唐千千說道:“可我們竟然是兩個不同的陣營,而且……是對頭。”
任歡說道:“其實有時候,是哪個陣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都可以割斷,唯獨血緣割不斷。不像我這樣孤家寡人一個!”
唐千千說道:“是呀!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卻沒半點血緣關係,老天真是捉弄人。”
任歡問道:“小千她知道嗎?”
唐千千想了想說道:“我想,她應該明白。你看她像個孩子,其實心裏像明鏡一樣。還有……小千可能去望天台了。”
任歡一愣問道:“她去望天台幹什麼?”
唐千千說道:“因為她身旁還有一個人。”
任歡問道:“是誰?”
唐千千說道:“羅清芳。”
任歡說道:“蕭笛的夫人!”
唐千千點了點頭。
任歡問道:“她知道蕭笛的底細嗎?”
唐千千搖了搖頭。
任歡說道:“羅清芳如果是為蕭笛報仇、而讓小千受傷害,即使她是女的我也不會放過她。”這幾句話任歡雖然說得平心靜氣的,但唐千千看到了任歡眼中的堅決,心裏也暗暗的為妹妹高興。
唐千千問道:“你和蕭笛怎麼了?”
任歡簡單的說了一下,唐千千沒想到情況會這麼曲折、複雜。
唐千千說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神針門和儲榮聯手了,還有沒有其他門派參與我目前還不知道,你以後行走江湖要小心!”
任歡說道:“該來的終歸會來,我等着就是。”
任歡擔心唐小千有什麼危險,離開京兆府後施展輕功全力趕路,傍晚時分到瞭望天台,黑暗中看着小紅的木屋透出燈光,給寂靜無人的望天台添加了一分生氣,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回到自己的木屋,任歡點亮了蠟燭,環顧四周,裏面唐小千已幫他打掃的乾乾淨淨,但所有東西的擺放和梅映雪在時一模一樣。唐小千的這一份用心,任歡心裏暗暗的感激。
第二天一早,唐小千發現任歡就在外面天台上,驚喜的跑了過來問道:“任大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任歡說道:“昨天晚上到的,看你休息了沒敢打攪你。”
這時一個美婦人走了過來,看到任歡驚訝道:“是你!”
任歡一愣,瞬間反應過來說道:“原來是你!”羅清芳當時矇著臉,任歡記住了她的眼神,所以稍微一愣,也立即想了起來。
羅清芳看着任歡說道:“真像!其實我當時應該想到是你,否則也不用繞那麼多彎。幸虧遇上了唐姑娘。”
任歡問道:“羅前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羅清芳說道:“咱們進去說。”說完轉身朝木屋走去,任歡跟在她身後,唐小千遲疑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三人坐下后羅清芳說道:“任大俠知不知道我相公的真正身份?”
任歡說道:“願聞其詳。”
羅清芳說道:“他並不是中原人士……是番邦人。”說完看任歡並未吃驚問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
任歡點了點頭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羅清芳說道:“結婚兩年後,有一晚他說夢話,嘰里咕嚕的我便留了心,後來又這樣我問他,他才說了實話。我雖有不快,但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就認命了。只是後來我發現他不僅僅是番邦人那麼簡單。”
任歡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羅清芳說道:“我在他行囊里發現了‘陰陽合歡散’,於是就留心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和聶鳳彩走的比較近。但是……他們並未發生什麼,我就放鬆了警惕。”
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看着任歡說道:“直到圍攻金頂,我因為有身孕便沒去。可事後他們說在金頂受伏,幾乎全軍覆沒,我就知道裏面肯定有問題,於是偷偷的翻他行囊,發現‘陰陽合歡散’不見了。”
唐小千問道:“這……這葯和金頂受伏有什麼關係?”
羅清芳說道:“有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他顯得十分的高興,極少喝酒的他,那天喝了不少酒,話也多,說‘讓我等好戲看’”
唐小千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任歡接口道:“後來就發生了我父母的事,以及英雄聯盟的分崩離析。”
唐小千“啊!”了一下沒有再說話,立即明白了任歡話里的意思。
任歡問道:“羅前輩此次前來,不僅僅為了和我說這些事那麼簡單吧?”
羅清芳說道:“任大俠明鑒!羅清芳此次前來的確有其他目的。”
任歡靜聽她說道:“我們有孩子后,我便不再關心外面的事。他時來時走,有時候個把月也不出現,我已經習以為常了。直到有一天他說帶孩子出去轉轉,我也沒放心上。可是到了晚上還是不見他們父子二人的身影,我不禁着急起來,便出去尋找。一連找了三天不見他們二人的影蹤,第四天有人送來了一封信‘說孩子他帶走了,讓我不要再找了!’你想這怎麼可能?我便在江湖上找人、走關係想要得到他的行蹤。哼!哼!想不到他竟然也人間蒸發了,沒有他的一絲消息。我想他肯定是蓄謀已久了,否則不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任歡說道:“這像他的風格。”
羅清芳說道:“是呀!我知道他城府很深,沒想到用在了我的身上。”
唐小千問道:“那後來呢?”
羅清芳說道:“後來我就去了番邦,他是那裏的人,我想他可能是回老家了。這二十多年我就兜兜轉轉的在找他,直到我在江湖上聽到了任大俠的身世,我想起他以前說的話,於是就四處找你,直到遇上唐姑娘。”
任歡說道:“謝謝羅前輩告訴我這些,我也有一點有關他的事情要告訴你。他離開你之後是不是回了番邦我不知道,在之期間幹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第一次遇上他,卻是他作為金人使者的保鏢。”於是將前後經過,以及瑤池雪崩都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他是不是死了,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為他報仇,我也不拒絕,你劃下道來就行。”
羅清芳聽完,臉上表情捉摸不定,她似乎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唐小千也沒想到自己帶羅清芳來,居然會是這種結果。
羅清芳說道:“那……那我兒子怎麼樣?他有沒有事?”
任歡說道:“你說蕭子龍嗎?我最後一次和他相遇是在救二帝的途中,他和風影流刀的門人在一起。”
唐小千這時才知道蕭子龍是羅清芳和蕭笛的兒子怒道:“原來你是他母親?真的讓人意外!”
羅清芳當然明白唐小千的意思,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說道:“多謝任大俠手下留情!羅清芳無臉在這裏呆下去,這就告辭!”
任歡也未挽留,唐小千看着她的背影說道:“真的是女怕嫁錯郎!”
任歡笑道:“你好像蠻有心得似的!”
唐小千笑道:“你這是笑我呢?還是誇我呢?”
任歡說道:“誇你心太好,對人沒有防範之心!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看出她沒有完全說實話。”
唐小千問道:“你指什麼?”
任歡說道:“隱匿了二十多年,突然之間就出現了,告訴了我已經知道的一些情況,早幹嘛去了?”
唐小千問道:“你懷疑她?”
任歡說道:“起碼我不信任她,你以後行走江湖得多留一個心眼,不能以自己的善良去揣測別人也和你一樣善良。”
唐小千聽完點了點頭。
任歡問道:“你有些日子沒有見到自己的家人了吧?”
唐小千“嗯”了一聲。
任歡問道:“你想不想見見家人?”
唐小千驚喜道:“他們在這裏?”
任歡說道:“不在這裏,不過也不遠。”
唐小千問道:“在哪裏?”
任歡說道:“在京兆府有一家川菜館,千千在那裏負責。”
唐小千高興道:“這麼說我明天出發,後天就可以看到她了?”
任歡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還有我以後可能不住這裏了。”
唐小千聽了臉上立即黯然下來問道:“你是不是怪我把她帶到這裏來?”
任歡說道:“怎麼可能?我感謝你還來不及。這裏不僅僅是她知道,魔教也知道,我估計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只是不想惹太多俗事。我以後有了新的去處,會告訴千千,你可以從她那裏得到我的住址。”
唐小千這時臉上才雲開霧散,任歡看着她心裏隱隱的有些歉疚,唐小千的心思他自然知道,只是自己給不了她,但她一直無怨無悔的為自己付出,這是自己心裏無法接受的。
第二天唐小千去京兆府,任歡坐在懸崖邊上,山風將自己的披風颳得獵獵作響,這是梅映雪親手為自己織的,當時自己厭世逃避,是身上僅剩的物件,不過經過風吹雨打早就破爛不堪。唐小千找來了同樣顏色的紗線,費盡心力按照織紋一絲一縷的修補,到後來不細看更本看不出差異。這手藝把任歡也驚呆了,想不到這丫頭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任歡看着崖下松濤起伏,縱身躍了下去。披風在內力臌脹之下展開,如巨大的翅膀帶着他滑向遠處。
唐千千應約和梅映雪見面了,梅映雪看見唐千千叫了一聲“姐!”眼淚就流了下來。血緣這東西真是奇怪,當知道梅映雪和自己是孿生姐妹的時候,唐千千內心的恨竟然都消失了。
兩人相互看着對方,就像看着鏡中的自己。梅映雪拉着唐千千的手說道:“姐咱們坐下說話……小紅,你去外面看着。”小紅出去轉身將門掩上。
唐千千看着小紅出去的身影說道:“這小女孩走路,點塵不起,這麼年輕武功就這麼高,不知道她的師父是誰?”
梅映雪笑道:“師父是我,不過我只是挂名,真正的師父是相公。”
唐千千說道:“怪不得,站在那裏岳峙淵渟的,不像這個年紀能夠到達的高度。”
梅映雪說道:“今天咱們不說她,我約你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唐千千說道:“你講。”
梅映雪說道:“你知道、我離開他一是因為你說的對。二是我想要幫他查出當年他父母受害背後的真正兇手。三是我要幫他找一個人。”
唐千千說道:“他不是說‘是蕭笛嗎?’”
梅映雪說道:“表面看是他,但我感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所以我才去父親的書房,門口有人守衛沒能進去。”
唐千千問道:“那你讓我來是要做什麼?”
梅映雪看着唐千千一字一句道:“我們互換身份!等父親不在你混進去,將守衛制住。”
唐千千一下子愣住了,想了想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說道:“辦法雖好,只是裏面的人和環境我都不認識,到時候恐怕會露出馬腳。”
梅映雪說道:“不怕!我都想好了。”說完轉身拿出一疊畫像說道:“這都是我畫的,你看看熟悉一下,上面都有他們的介紹,還有地形。”
唐千千一張張翻起,梅凌寒、宗萬天、厲天倫、花弄影……有數十張之多。
唐千千問道:“你畫了很久吧?”
梅映雪說道:“還好,個把月而已。”
唐千千問道:“到時候你怎麼辦?”
梅映雪說道:“你得手后立即離開,我不會武功,即使守衛說是我,他們也不會相信。”
唐千千細想了一下,覺得可行說道:“只是我們兩人雖然相像,但是熟悉的人還是能發現我們的細微差別。”
梅映雪說道:“姐姐說的是,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天裏,你要儘力模仿我的一言一行。因為我不能在這裏呆的太久。”
梅映雪雖手無束雞之力,但行事思維之縝密,想法之大膽,唐千千也佩服不已。
任歡現在內力之深無人能出其右,加之一個人輕便無比,不久就滑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山坡上有一棟孤零零的房子,旁邊是竹林,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只是聽不到小虎的聲音,寂靜的可怕。他推開柴門進去,裏面門上掛着一把銅鎖,風吹雨打已經生鏽了,看樣子走了已經很久了。
任歡掉頭來到竹林,明慧大師的墳還在,只是上面長滿了雜草。任歡一邊清理一邊說道:“大師拜託任歡的事,任歡實在慚愧!茫茫人海不要說毫無線索,根本是無從下手。不過蕭笛也許惡貫滿盈了……我隔段時間要離開這裏了,也許再也不回來了。你的孩子,我還會尋找,只要我在江湖行走一天,就會尋找一天,一直到我完全歸隱為止。”
任歡在明慧大師墓前,靜坐了一會。當年和梅映雪為了弄清楚明慧大師的身份,所做的種種努力,點點滴滴在腦海不住的閃現,就如昨天一般。任歡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將梅映雪忘記,想不到在廟裏一見,思念之情猶如湧泉一般汩汩而出,無法抑制。心想:“罷了,便去那裏吧!遠遠的能看見她,也好過相思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