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救難(1)
王離目光獃滯地走回店裏，胖子看他這一身的湯湯水水，趕緊把他把他扶了進來坐好，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蒸騰的香氣熏得王離又要流淚。
胖子：“是洋蔥，我放了蔥。”
王離：“……真是黯然銷魂啊。”
胖子：“可別拽了，趕緊吃吧。”
呼嚕呼嚕。
胖子：“把人給送走了？”
王離：“哎，頭都沒回過。”
胖子：“……這面好不好吃？隆重推出本店最新研發的失戀沖喜套餐，吃完你再給定個價吧？”
王離：“拉倒吧，哪有那麼多失戀的人？”
胖子：“不管你是失戀，失業，失蹤，失眠，失身，失勢，失策，失寵，失血，失明，失控，失靈。這年頭你總得失點啥吧？生活中哪還沒有倒霉蛋呢？”
王離：“我想喝點酒。”
胖子：“那就祝有情人天天受苦。”
王離：“祝有情人日日吃土。”
胖子：“少喝點，吃完了面你還有正事要干。”
王離：“百惠的婚禮嗎？可是我又不想去了。”
胖子：“不是，看那邊，齊城裏天工齋的鄒老掌柜，做大生意的。”
王離：“大老遠的跑咱這幹啥？”
胖子：“要我來猜的話，你要是能和他這種級別的人物有什麼商業往來，那也只能是他收購你了。”
王離：“狗眼看人低，我就不能消費得起珠寶玉器嗎？大家都是老闆，我差他什麼？”
胖子：“你差錢哪！跟人家好好說，要是真收購了，讓他把我也接收了吧，還能漲點工錢。”
王離瞄了一眼過去，對面的老鄒還帶上了一個夥計，兩人就像是發情的羊一樣把腦袋頂在一起嘀嘀咕咕着。那夥計哭喪着臉，只會唉聲嘆氣地添亂，不過鄒老掌柜卻是做大生意的料，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彷彿一切都成竹在胸。
王離忽然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正發愣時，胖子挪動着肥大的身軀要往回走。王離眼神銳利，發現他腰部晃得有些不自然，趕忙叫住他：“胖子，你咋也受傷了？”
胖子回頭，笑道：“閃到腰了，沒事。”
王離滿腹懷疑，經歷過與高手孟嬈和神秘老頭的連番交手之後，他才像是開了竅，明白了江湖上真正高手對決與無賴混混之間互毆的天壤之別。就剛才胖子腰上的傷口，絕對是被利刃快速刺出來的，可是胖子又怎麼可能遇上那種高人呢？
不過王離也不敢多問，免得引火燒身，被他問東問西起來。這些天裏大家都像是瘋了一樣，好像見誰都是神神叨叨的，一身的秘密。
奇怪的事情紛至沓來，可王離這會兒卻實在沒心情插手這些，眼下他只想硬着頭皮把鄒老掌柜送走，再回床上去睡他的大覺——這幾天積攢下來的身心疲憊，如潮水一般湧出，讓他覺得自己真是被抽幹了力氣。
王離：“鄒老掌柜富貴？”
老鄒：“王大老闆發財。”
王離：“讓鄒老掌柜久等，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老鄒：“無妨，反正外面下雨，待在這也挺好。”
王離：“怎麼又下雨了？你說這可咋整……那個鄒老掌柜冒雨前來，肯定是有事吧？”
老鄒：“老弟你可真是貴人不露相，怪我有眼無珠，以前多有怠慢。”
王離：“嗨，咱們這些生意人，那就是得戒驕戒躁，不瞞您說，我在這一帶，那可是出了名的低調。
”
老鄒：“那是，老弟不鳴則已，一張口就是老夫幾十年沒見過的大手筆！”
王離：“那可不嘛……啥大手筆？”
老鄒：“前些日子，店裏來了個女人，長得有多漂亮那是不用說了。反正老夫活了大半輩子，見到她這才算是認識了真正的女人，開了大眼了。老弟看你不聲不響的人財兩得，真是把人羨慕死了。”
老鄒頭說著說著還動手拍了王離一記，按照他的心思，大概是為了表現她與王離有多親密。可是王離自從聽到了那個女人的消息，就好像傻掉一樣沒了回應。老鄒只好訕訕地收回了手，一臉尷尬地笑着，心裏還琢磨着這是出啥岔頭了么？
王離沉吟不覺，腦中想起的卻是孟嬈那身珠光寶氣的身姿。現在他大概聽明白老鄒這是所為何來了，肯定是第二場比試那天，孟嬈受不了被自己擊敗的打擊，才會跑到老鄒的天工齋里買了好多首飾。但她身上又沒有帶錢的習慣，加上她當時肯定心情不太好，老鄒又不敢強要，所以就打下了白條，而且指明由王離來作擔保。
現在孟嬈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可是欠下的一屁股債卻找到了王離的頭上。雖然從情感上講，孟嬈的事情就是他王離的事情，這麼說起來一點毛病都沒有。不過從現實上講，要是把這筆債再扛下來，那王離就不是人財兩得而是人財兩空了。
老鄒：“我說王大老闆，咱們都是男人，說心裏話，那麼漂亮的女人，天生就該有珠寶加身。你說你掙那麼多的錢，花在她身上又有什麼不值的？”
王離嘴角抽動，雖然他清楚老鄒對任何顧客都是這種說辭，根本就沒什麼辨識度，更不可能跟自己推心置腹。不過想起孟嬈向他展示玉鐲的畫面時，他還真的覺得自己快要被老鄒給說動了。
“王大老闆啊，這錢收不回來，我可就要關張了啊，您老人家就救救我吧？”
老鄒生意做得夠大，要賬的本事也同樣爐火純青，眼看着王離開始猶豫不決，馬上趁熱打鐵，跪在王離身前聲淚俱下。
“老鄒你這是幹啥！這場面讓你整得奪難看啊，你趕緊起來！”
“不！我不起來！”
“你先起來呀，老躺地下算怎麼回事，有啥事咱商量着來唄。”
“都活不下去了還商量啥呀？”
這時候店裏進來了一幫奇裝異服的傢伙，看着就不像正常人物。幾個人看着老鄒跪在王離面前哭嚎，都不由得駐足看起了熱鬧。
王離急道：“老鄒你快起來，你這麼整這不是毀我生意嗎？”
老鄒索性上面抱住了王離雙腿，低聲道：“你那麼有錢還在乎這點生意，你騙誰呢你？”
誰能想到，剛才還聲淚俱下的老鄒，下一秒就變成了威脅的嘴臉呢？王離仰頭髮呆，看起來這商場的險惡可是一點都不比戰場遜色。然而不幸的是，在這個領域裏，王離可沒有和孟嬈掐架時的本事。而老鄒才是那個心狠手硬的高手，或許他在老鄒這種人的眼中，就好像孟嬈去看曹丹那樣，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王離：“起來吧老鄒，你贏了，咱們找個沒人地方了賬。”
老鄒這才起身，還不忘在王離衣服上抹了一把眼淚：“你不會是想敲我的竹杠吧，告訴你我可是洪興的人。”
王離：“快拉倒吧，我還是洪興的人呢，都是自家人，你能給我打個折嗎？”
老鄒：“你也是？那他們還收你保護費嗎？”
王離被氣得夠嗆，怎麼所有人都把他當成開黑店的呢？就因為他長得不像好人嗎？王離一把拽過老鄒：“要錢就跟我來，要命就自己走。”
老鄒毫不猶豫：“要錢。”
王離：“胖子別看熱鬧了，出來招待客人！”
王離帶老鄒來到后廚，老鄒上下打量着，不由嘆道：“這衛生保持得真是不錯，王老闆有沒有興趣出售這酒店哪？我出這個數。”
王離：“不夠你交保護費的，賬單拿出來吧。”
老鄒送上賬單，王離看了一眼，嚇得手都差點掉了：“你沒看玩笑吧？”
老鄒：“這個棲鳳步搖，滴珠耳墜，青玉福鐲可都是大件。要不說那位女俠眼光可真是太毒了，這三個可都是我那鎮店之寶啊。”
王離：“老鄒你說實話，是人家看上了你才說是鎮店之寶，還是你先說得鎮店之寶人家才要的？”
老鄒：“這個……嘿嘿，那位女俠脾氣不好，王老闆想必也是清楚的，我當然得順着她的意思來啦。再說了，反正人家喜歡，還計較這些幹什麼啊？”
王離：“那又怎滴？”
老鄒：“這種事你還是親口問她比較好，我一個外人，說什麼都是錯的，王大老闆體量一下哈。”
王離只好在心裏罵到：這個敗家娘們，-啥也不懂就敢亂買，都讓人坑了還在那美呢。
王離：“老鄒，你跟我說實話，我知道你聲譽好，生了那麼多的兒子。所以你這些貨，貨真是沒問題的，但是價實就不好說了吧？”
老鄒：“小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離：“如果是懂行的人，花這些錢肯定能買到更好的東西，或者說要買這些，其實用不着花這麼多錢，你其實是把人家給宰了對不對？”
老鄒：“冤枉啊，小王你聽我講，珠寶這個東西，你說有水分那是沒錯的，但是俗話說的好，各花入各眼。你想這些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生帶不來死帶不走，之所以能賣出價錢，就是因為兩個字：它喜歡！對不對？
而且老哥再告訴你一句經驗之談：珠寶的最大價值，就在於它是帶給別人看的，帶給陌生人看為的是虛榮，帶給喜歡的人看，那不就是愛情了嗎？”
那不就是愛情嗎？
王離被這句話深深地擊中了，他又輸了，心服口服。這老鄒和他賣的珠寶一樣，有種迷惑人心的魔力，讓你心甘情願地花大錢出大血，還覺得無比值得。就因為他把人類經濟生活中最奢侈的商品，和人類心靈生活中最美好的情感綁定到了一起，這才是最高境界的生意，所謂珠寶恆久遠，價格永流傳。
王離：“你就說多少錢我買了！”
老鄒：“王老闆只要花這三樣珠寶的錢，其他的我都算作是贈品，用來紀念這個女人和她的愛情！”
老鄒一下子就把氣氛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