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履冰(4)
其實王離也很想解釋，他並不是被孟嬈弄得五迷三道這麼簡單，也不是非要和孟嬈如何如何，才算心滿意足。這其實只是因為他心中的愛欲被突然喚醒，讓他有了想要表達的慾望，才讓他變得莫名其妙，僅此而已。
從本質上來看，像他們這種過於沉溺在自己的內心世界的人，在他們能夠走出來之前，他們最喜歡的人，永遠都只會是他們自己。
尤其是兩個人之間的相處，無論是做情人也好或者當仇人也罷，無論是來自於命運的撮合還是命運的捉弄，都不會是像打架那樣，分出個輸贏那麼簡單。最重要的是，當兩個人的行為可以達到互相影響的程度時，結果會變成怎樣，就不是誰能預料或者決定的了。所以誰也不敢保證，最後得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的。
無疑當孟嬈遇到王離的時候，兩個內心驕傲的人，不可避免地都遭受了挫敗，而用盡全力的結果，卻是在刺激對方更進一步傷害自己。這樣的遊戲，雖然能讓兩個躍躍欲試的人慾罷不能，也同樣會讓兩個謹小慎微的人踟躕不前。
明天就是決戰之日，王離忙活完手上的活，才回想起來自己這兩天白天忙活着百惠的婚事，晚上忙活着胡思亂想，居然把決鬥的事都給忘了！可要是毫無準備的話，他又覺得非常對不起孟嬈對他的重視，就在王離百爪撓心的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店裏又有意外發生了。
大門突然被一個傢伙粗糙地踹開，在他身後的十餘個人的陣容，黑壓壓的一片，完全擋住了門外的夕陽。
“就特么你叫王離呀！”
為首之人口出狂言，光是聽他的聲音，王離覺得有些陌生，不過看他身旁那個熟悉的傢伙，王離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這人是本地獵幫里的一個小頭目，名叫曹丹，是王離除了百惠媽媽之外的另一大仇敵。此人人如其名，王離平時都是叫他名字的諧音來着。
“你不是挺猖狂滴么，聽說你最近讓人給幹了？”
口出狂言的還是曹丹身邊的那個胖子，單從體型上看，他可以算作是曹丹那群營養不良的手下當中的主力打手了。
王離仍不抬頭，手上的活都沒停下，反而把那張桌子擦的吱吱直響，看起來很有些狠人的作風。連樓上的孟嬈都忍不住從窗戶上開一小縫，暗中觀察起來。
王離：“曹丹，你喜歡酸菜還是芹菜？”
曹丹：“誰他媽會喜歡芹菜——你問這個幹嘛？”
王離：“你不喜歡芹菜，我偏要把你和芹菜包在一起，我讓你死都吃不到酸菜！”
曹丹：“你……你這是要把我當成餡啊？”
王離：“媽的老子可是開黑店的你不知道嗎？”
這完全是在遷怒，不過曹丹也算是咎由自取，本來王離就被即將到來的離別給弄得怨氣衝天。可是他偏要在這種時候跑來拱火，終於讓王離找到了發泄的機會。
曹丹看王離的臉上依稀還有些猙獰的傷痕，不禁有點氣為之奪，下面一句嗆火的話就沒能及時說出來。不過王離更加不給機會，他猛地跳到桌子上面，然後對着曹丹猛撲過去，一頭撞在他的腹部，直接把他頂得飛到了店外。
藏在窗后的孟嬈差一點就驚呼出來，王離有多大的爆發力，她可是最有發言權的。面對着憤怒王離的全力一擊，連她都不敢去正面硬接，這個獐頭鼠目的傢伙不會被直接打死吧？
“大哥！”
一群人七手八腳地跑去把曹丹攙起，
但曹丹依然堆碎得像根夾不起來的麵條一樣，他痛苦地捂着小腹，顫抖着說道：“沒事……岔氣，只是岔氣……”
眾人聽說他啥事沒有，只是岔氣而已，就沒人願意再扶他了。畢竟大家都是出來混的，就因為一個岔氣讓十個來扶着一個，要是傳揚出去誰都丟不起這個人。
只有孟嬈還保持着困惑不解，被王離全力一擊居然毫髮無傷，這人難道也是個高手不成？可是這破地方真就這麼藏龍卧虎的么！孟嬈不由得緊了緊手中的劍，神情更加緊張。
曹丹：“給我……把他……幹了！”
本來應該是氣勢如虹的話，卻被他給講的稀碎，要是等他發完命令，對方可能早都跑得沒影了。但王離不是那樣的人，他就這麼獨身一人沖入敵陣之中，拳打腳踢，將最前面的兩人同時掀翻，然後又被衝過來的四個人合力給按倒在地。
王離眼疾手快，伸手抄起凳子腿便是一通猛掄，算是將眾人逼退一步。但對面也不是來白給的，他們在逃離了椅子的攻擊範圍之後，手中的坎刀棍棒也對着王離砍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后廚的胖子終於殺了出來，在他他沖入敵陣之前，手中扔出的雞蛋和西紅柿，先給對面上了一道好菜。為首幾人因為被糊了一臉，暫時失去了戰鬥力，這才讓王離僥倖從敵人的砍刀下滾了回來。
兩邊重整旗鼓，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乒乒乓乓，底下打得正樂此不疲之際，樓上的孟嬈卻被驚掉了下巴。她發現自己竟然又一次被深深地愚弄了，這群人非但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法術武功都一概不會。甚至連混跡江湖的最底層的職業打手都算不上，完全就是一群虛張聲勢的混子在打群架。
最搞笑的當然還是王離，這傢伙竟然在第一時間，就被迅速拉到和這群地痞流氓一樣的水平。而最讓她心意難平的，卻是王離居然會和這麼一群人打得難分難解，而且還無比認真投入，簡直是和那個面對自己時舉火燒天的傢伙判若兩人。
隨着王離胖子兩人寡不敵眾，他們終於還是被包圍了起來，圈踢。打了半天，曹丹那邊也差不多緩了過來，他慢慢走到王離的面前，挑釁地道：“咋滴呀？”
胖子大叫：“有種單挑！”
曹丹也跟着大叫到：“他媽的胖子是不是傻了，你當你是江湖大俠嘛還他媽單挑，我帶這麼多人來你跟我說單挑，我挑你媽呀挑！”
王離：“別載內舞舞玄玄的啦，你到底想咋的？”
曹丹：“你不是挺牛逼的么？保護費也不交！”
王離：“你跑到洪興的地盤收保護費，你是想錢還是想死？”
曹丹：“洪興？我一把火把你店給燒了，我看看能有多紅？”
胖子：“開玩笑歸開玩笑，你可別扯淡扯到洪興頭上！”
曹丹：“我還就他媽扯上了你能把我怎地？”
王離：“喂喂喂喂，你在這裏凶我呢是沒有用滴，有種的話，不妨去齊城裏闖一闖。”
說完王離猛地向前一頂，又是一頭撞在曹丹的鼻子上，曹丹猝不及防，一邊後退，一邊狂噴鼻血。
“給我乾死他們！”
孟嬈人在上面，已經有些看不下去了，因為這種亂七八糟的場面，未免也太難看了，尤其是王離手下的胖子和曹丹手下的胖子好像在相撲一樣抱在一起時，她恨不得自己就沒有這雙眼睛。
可是王離明明能夠瞬間就輕鬆解決掉比這多上十倍的人，他卻非要一裝到底，生怕別人看出他有一丁點的本事，結果把事情鬧得無法收拾，她可是都看餓了！
老大再一次被重創，眾人又叫罵著砍了過來，王離和胖子實在打不過了，索性一人鑽到一張桌子底下。等他們重上戰場時，他們便使出的過節才能用到的舞獅功夫，兩人就像穿上了盔甲一樣，抗擊打能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孟嬈終於忍無可忍，她一看到那些人在暴打王離的時候，她就會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這讓她感到非常羞愧，並且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從前的自責，根本就沒有觸及到靈魂。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地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就像這群地痞流氓一樣醜陋。她甚至懷疑到，王離這是在故意施展苦肉計不成？不管怎樣，孟嬈都決定要出手干預一下。
效果立竿見影，兩個因為沖得太猛的傢伙腳底一滑，各自仰天摔倒，其中一人又扎進了身邊兩個的懷裏，於是帶翻了更多的人，一時之間對面兵敗如山倒。而王離卻因為自己也被桌子給束縛着，不幸地白白挨了另一人飛起的大腳，引得孟嬈忍俊不禁。
孟嬈出手不凡，輕描淡寫地就刷出了全場最高的傷害，那兩人在地上打着滾，發出了慘烈的哀嚎。聽得大家都是一陣心驚膽戰，半天都不再有人動手，曹丹捂着鼻子問道：“他們這是怎麼了？”
“哎呀我的波棱蓋呀！”
“哎呀我的倚巴骨哇！”
王離看着兩個人疼的原地打轉，一個走成了分針的形態，另一個走成了秒針的形態，當然意識到這肯定是因為孟嬈出手了。實際上當他感知到劍雨的時候，他就馬上踏步上前，做出了好像是自己打出的效果。但王離到底有幾斤幾兩，大家心裏都清楚得很，他們當然不可能相信，這是王離能幹得出來的壯舉。
“大哥你看，地上有水！”
“他們是被滑倒了呀！”
曹丹看他們的鞋底上果然有水跡，頓時怒不可遏：“好哇！王離你這店裏的衛生是怎麼搞得？”
王離終於被他搞得不耐煩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指摘他的事業，於是也吼了回去：“你到底是來砸店的還是來碰瓷的，你就不能專業點嗎？”
你能不能專業一點？
這句話在曹丹腦海中回蕩不息，回想着這次群毆從頭打到尾，最狼狽的就是自己，最慘痛的傷情也是在自己這邊，而且居然還是因為他媽的腳滑。
可是自己這邊分明是人多勢眾，十個打人家兩個，結果卻鬧成了這副樣子，難道他還能更加失敗嗎？想到這裏，曹丹沮喪到不知如何是好，在他的內心深處，湧起了深刻的懷疑。
自己真的適合這個江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