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百色山莊
冷憶言面無表情，緩緩地說道，“厲沉舟。”
江湖之大，大到每天都有英雄新貴崛起，也大到每日都有遲暮英雄死去。有的看起來溫柔敦厚，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因為他們知道即享受眾人的敬仰，又享受掌握予奪生殺的快感；有的人傳言殺人如麻，可是再無情的人，心底也會有柔軟仁慈的一面。
厲沉舟這個名字，冷憶言是聽說過的。不過不是因為他是個惡人，而是因為在江湖之中名聲太好。博施濟眾、濟弱扶傾，但凡有着俠肝義膽，踏進江湖的新秀，就沒有人沒聽說過厲沉舟。倘若說羅網是寂寂寥寥的幽枉獄，那又厲沉舟在的地方就是回春堂。
可是，浮於表面的事情不一定就是真相，很多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事實往往都是戲謔的。
郭小玲瓏美眸微動，眼神卻徹底冷了下來，“我還當是誰，原來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啊。他可是多少人眼中的活菩薩，怎麼，這是被哪個仇家給惦記上了？”
“是個女子要殺他。這個女子人壓上身家財產，足足萬兩黃金。幹完這一單，抵得上干五單的價格了。”冷憶言說著天價的傭金，可是眼神卻沒有絲毫變化。在她眼裏，錢財也不過是數字罷了。
郭小玲瓏突然嗤嗤一笑，“這麼多年過去，厲沉舟竟然還是一絲一毫未變。他這個畜生，這麼多年過去，不知道已經害死多少孩子。那年我才七歲，無父無母，跟着難民一路北上，希望能混口飯吃。正值冬天，我餓的難受，一個人依偎在城牆腳下感覺下一秒就要昏死過去。就是這個人，施了我一碗粥。唇角帶笑，我當真以為遇見了神仙人物。可是啊，誰知道這樣的人是一個染指兒童的禽獸……”
冷憶言看的真切，眼前的人毫無苦澀的表情，似乎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她以前就聽郭小玲瓏偶然提起過這段往事，她也問過郭小玲瓏為什麼不殺了厲沉舟。
“小十七啊，那碗粥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力量。有時候你越恨一個人可能你越沒有辦法去面對，我選擇遺忘。我手刃過這麼多人，可是對這個人，我下不去手。不是因為我不恨，而是因為太恨也就忘不了救我的時候的樣子。人心總是這樣複雜，你說呢？”
郭小玲瓏當時就是這樣回復她的。
她有時候不懂郭小玲瓏的話，只不過這一段，她確實是聽到心裏去了。
“我明日就前往百色山莊了，這個人，恐怕也看不了幾日的太陽了。”冷憶言的語氣很堅定。
郭小玲瓏的笑意更深，“這個人消失了也好，他自詡名門正派，可是背地裏見不得人的勾當，比我們又好的到哪裏去？”
冷憶言沒在說話，安心品茶。二人又說了幾句，郭小玲瓏就覺得乏了，搖着蒲扇身姿搖曳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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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冷憶言來到百色山莊的時候，天邊已經泛着紅霞了。
她身穿着紅色的襦裙，頭上素凈只戴着一株簪花。臉上帶着精巧的人皮面具，一幅相貌平平女子的模樣。
雖然已是下午，可是此時梨花木的大門前賓客盈門，一點也瞧不見冷清的模樣。
這也不奇怪，百色山莊的莊主顏若海在江湖人人脈極廣，資歷極深，安居在百色山莊的一隅。既沒有征戰江湖的野心，又廣為結交江湖朋友，這樣的人，自然是受人敬重的。
她拿的拜帖，原本是林家拳後人林汝因的拜帖。可是林汝因一個月前慘死在羅網的殺手刀下。她親人皆去世，林家拳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冷憶言去冒充她，毫無風險。
冷憶言是來賀壽的，自然帶了賀禮。調整了走路的姿勢，腔調一變，提着禮盒的冷憶言看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
門口的小廝熱情的迎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拜帖，細細一看，原來是林家拳的唯一後人林汝因。再對上眼前的女子，雖然相貌平平，可是神色簡單，眉宇間透出一股堅毅之氣。
小廝趕緊接過冷憶言手中的賀禮，恭敬的領着她去了百色山莊賓客的住處。
“林小姐，這邊請。小的叫小順，今日被安排在接待各位俠士入住。您的住處安排在西廂房，這處的客房是山莊裏最安靜的去處，前後竹林環繞，幽靜人少，您要是喜歡熱鬧，可要小的為您重新找一個熱鬧點的客房？”小廝提着賀禮，領着她穿過幾道走廊，熱情的說到。
“不用了，我就喜歡安靜的住處。”
“好的，這是的西廂竹墨閣，您就在這裏住下吧。不過這裏人少，您要使喚小廝，得要去前堂才看得見人。莊主三日壽宴，今日晚上後院安排了大宴，明日還有塞北的舞娘跳舞，您要覺得無趣，還可以在山莊裏多逛逛。小的還有事，就不打擾您休息，先告退了。”小順將一切安排妥當，就回了大門。
桌上放着小順剛泡的熱茶，房內裝飾，雖不奢華，可是一切都透着體貼入微。看來，百色山莊能在江湖屹立這麼多年，並不是不無道理。
百色山莊極大，她跟着小順到這竹墨閣，都繞了幾個長長的走廊。山莊內水清木秀，格局建造融匯了南方的精巧和北方的雄偉。下人也是教養的妥妥帖帖，讓人挑不出毛病。冷憶言也不禁有些感嘆，怪不得顏若海六十大壽江湖中能有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前來賀壽。三日壽宴，宴會、遊戲、比武樣樣都有安排，不會讓人感到乏味。
不過，她也知道，不少人明面上是來參加顏若海的大壽，實則上也是表明態度的一種方式。百色山莊正是鼎盛時期，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山莊一直鼎盛下去。來山莊賀壽的人都清楚，來了山莊回到江湖就不可能與百色山莊為敵。況且，顏若海的那一對兒女都已經到了適宜婚配的年齡，一個待嫁，一個未娶。這次虞若海的壽宴，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一被山莊的公子或者千金瞧山，憑藉百色山莊的財力與江湖地位，青雲直上指日可待。
冷憶言喝了口茶，腦子裏勾勒着百色山莊的大致格局，還是缺了很多地方。她放下茶杯，想要去逛逛山莊。一打開門，沒想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他——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