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
“抱歉，您所指定的目的地目前暫無數據，請重新指定，謝謝配合。”
“王莊。”
“正在確認中……抱歉，您所指定的目的地目前暫無數據，請重新指定，謝謝配合。”
“王莊不行……嗯，我想想，那醫院？”
“您好，溫馨提示：您所指定的地點，本區域內登記的醫院共有一百四十一個，請縮小範圍，謝謝配合。”
“王莊的醫院。”
“抱歉，您所指定的目的地目前暫無數據，請重新指定，謝謝配合。”
“……”
“我服了，你身為一個自動導航系統，堂堂智能導航5.0升級版，連這點破地方都導不到？要你有何用？升級升哪裏去了，我看還不如上一代……”
“抱歉，您所指定的目的地暫無數據，請重新……”
對方依舊慢吞吞吐出幾句百說不膩的話來，中規中矩的機械腔磨得羅根怒氣“噌噌噌”地上來了。
“什麼玩意智能導航系統，一點用也沒有，到底是哪個吃飽了撐的推出的？連個地方都找不到，自哪門子的助？誰去信它？我看真是一代比一代沒用，一代不如一代。”
羅根罵罵咧咧地推開車門，剛要下車，又想起什麼，憤憤不平地給導航系統打了個差評。打完差評又不過癮，忙又發揮自己僅有的文化水平，補了篇百字小作文，最後聽着系統機械的“謝謝您寶貴的意見”中，提着手提箱，磨蹭幾秒，下車走人。
剛下車，羅根即使做好了思想準備工作，也被凍得瑟瑟發抖，縮到路燈旁邊的站牌下。
凌晨一點的夜很冷，這一點羅根深有體會。
有人說過，跑步可以取暖。羅根不是不想活動，而是因為自己提着個箱子，箱子裏裝着什麼暫且不提，況且裝的什麼他也不知道，生怕磕着碰着。萬一，萬一裏面裝着什麼易爆易炸品，搞不好明天的頭條新聞就是“基地某邊地區發生有史以來特大號爆炸，目擊者均橫屍當場”，那就不好玩了。
為了安全，安全就是第一，保守就是基金，羅根只好佇着，回憶幾分鐘前的暖氣，像一根木頭，倍受煎熬地立在悲催的寒風中。
某醫院坐落在北二號基地的正南方向，究竟是哪就算再給羅根十雙手他也比畫不出來，屬於那種偏到連地圖上一個點都沒有的三無醫院。一無名，二無準確的位置，三啥信息也沒有的神奇之地，不知道路會不會有土匪的黑心醫院。
現在是什麼世紀了，還有土匪？想想而已想想而已，羅根猛掐自己快失去知覺的胳膊，好險，自己也要被那群傢伙同化了。
羅根仔細回想，據某人說過，去王莊要坐車，車站倒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車呢？
路燈明顯是個老傢伙，孤零零地立在路邊，半明不明半熄不熄的，照着旁邊快要銹掉的站牌和燈下孤零零的一個人。
站牌模糊不清，依稀可以看見上面用紅色顏料勾勒的：“基地南部郊區——……——王莊”。
“嘶啦……嘶啦……”
“嘶……關於嘶啦…的研究尚不樂觀，但有一定進展……新世二三年九月召開的第十一屆重大會議將在今日一點三十五分結束，會議討論了關於‘神諭’的全面開啟計劃和其他有關問題……嘶啦……如…果…有……，無原因失蹤…家屬請不要着急，請到有關部門……正常現象……
“提醒…大面積降雪，溫度大伏降底，請各位居民減少外出，注意保暖措拖……嘶…再次強調，未經許可擅自非法生育…基地有回收的權利…防礙…嚴查……嘶啦——”
路燈桿上掛着的收音機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終於在一陣忙音中徹底不響了。
羅根徑直將視線跳過燈桿上年代甚久的小廣告，跳過廢棄的食品站招人通知，又掠過“反對黑鬼”等諸如此類密密麻麻的宣傳標語，最後將視線聚到一則尋人啟事上。
“嘖。”羅根搖搖頭。
陰影中，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嬰兒，縮在桌子下。
女人緊緊地捂住嬰兒的嘴，生怕發出一丁點兒聲音。慶幸的是，嬰兒睡著了。女人惶恐地左顧右盼，極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驚到了什麼。
她沒注意到，對面窗口閃過一個黑影。
“長官，目標已暴露，是否執行。”
“是。”
“砰——”
“你們不得好死——你們這群黑鬼，我生生世世詛咒你們不得好死，即使我死了也會把你們拖到地獄！你們永遠，永遠也別想有解脫的那一天！永遠，永遠不得好死——”
女人聲音忽地拔尖，大聲吼完最後一句，尖厲嘶啞的哭聲被風傳得嗚嗚咽咽。
“目標已死亡，任務完成，請指示下一步計劃。”
唯一回答她的，只有一個冰冷的聲音。
“誰，誰在那！”
遠外一個人打着手電筒，吆喝着：“晚上不要出門！很危險的！”
手電筒打在蘇彥的外套上，簡單兩個圓組成的日月銀質胸徽在燈光下閃着亮光，給人一種詭異的美感。
“黑……黑……”
那人盯着背影，半天吐出個微弱的聲音：“大…大人，您……”
見面前的人無任何錶示，像撿了一條命般連滾帶爬地跑出老遠。
羅根見等待無果，正準備繼續上不遠處的自助出租車裏，與自動導航系統鬥智斗勇再蹭一撥暖氣，忽得見不遠處來了一個人。
“你是說醫院？”
“對對對對對對，”羅根連說帶比畫了一番，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思，“就是…就是醫院。”
溝通對象是個看起來剛成年沒多久的小夥子，不倫不類的一頭棕發翹得七倒八歪，總之看起來不太靠譜。在領會羅根的描述之後，鄭重點頭：“哦，我懂了，你是說醫院！”
羅根點頭。
“正好！我也準備去醫院！剛好順路。”小夥子熱情地說道，“我叫王·布斯。大哥…嗯，叔啊，您去醫院幹嘛？”
羅根思索片刻：“捎東西…找人。”
王·布斯：“大哥，聽老弟一句勸，南邊那個小破醫院啊，真的不建議去。騙你就是狗！去了多半是回不來了，最起碼三天起步。大病沒救成，小病成大病，沒病硬說有病。真的是黑心醫院！這家醫院最會無中生有扭曲事實！想當初我去過一回，您猜怎麼著？硬把我關在那，說什麼什麼神經系統什麼有病，我越過三次醫院，每次都把我抓回來，還為了防止我跳樓把我綁床上！關鍵還讓我充錢，一充就是我倆月工資…”
羅根：“……”
王·布斯同志控訴道：“我，今天就是來退錢的！”
羅根：我以為你是來拿命的。
“嘀嘀——”
車終於來了。
羅根心想：終於可以不用聽王·布斯同志的悲慘故事了！
“嘀嘀——”
一輛藍灰色的公交車緩緩駛來，時不時發出吱嘎的摩擦聲，車身原有的油漆一片片剝落，露出銹跡斑斑的鐵皮。總之是一輛年代甚久早八百年前已經被淘汰的老傢伙，足以與同樣老舊的車牌媲美。
王·布斯忽地躥上去，羅根默默看看站牌，又低頭瞅瞅手中的手提箱，片刻之後，心一橫：上就上。
－－－－－－題外話－－－－－－
文筆已經爛出銀河系了，正在努力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