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這次回來只做兩件事
「你!你!」
張勺氣的吐血,可對面是個女人,他還不好吐回去,老臉憋紅,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慕千殤一出來就看見這一幕,瞬間渾身血液逆流,老東西,欺負她大勺叔叔,簡直找死!
轉身回屋,打開一個黑色的陶瓷罐子,裏面傳來的嘶嘶聲讓人不寒而慄。
可惜了,她還想取蛇膽給大勺叔叔去去風濕來着。
「小小姐住手!」
......
婆子被嚇得沒了魂兒,躲在馬車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您別嫌棄老奴嘮叨,慕家不比鄉野,往後咱萬不可如此莽撞。」
張勺在馬車外絮絮叨叨,邊走邊說。
「我就是看不慣慕家的奴才和您叫板嘛。」
慕千殤把頭伸出窗外,調皮一笑。她在乎的人不多,大勺叔叔是一個。
慕家到了。
燙金的牌匾,硃紅色的大門,不難看出這座府邸之前的輝煌。只是大門緊閉,匾上落灰,處處散發著陳腐落寞的氣息。
慕千殤心情好地勾起嘴角。
四十年前常林之戰,海氏獲勝登上皇位,為削弱打擊前朝盛極一時的門閥貴族,扶植了一大批功臣和平民。
到了如今,還能勉強支撐的門閥也就只有京城慕氏,江南洛氏,和西北蕭氏了。不過他們已經是苟延殘喘,再無力恢復前朝的輝煌了。
如此,甚好。
她這次回來只做兩件事,一,是修史冊,為外祖平冤,正名。二,也是給自己找個公道!
「這慕家什麼意思。」
張勺臉上是少見的陰沉,擼起袖子就去敲門。
這慕家他是一百個一千個看不上,無奈小小姐堅持,他也沒辦法。
慕千殤卻不如張勺那般氣憤。
相反,她氣定神閑地望着那扇緊閉的大門,沒有絲毫不悅。
這慕家,早已掀不起她心裏的半分波瀾。
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
張勺的手越來越用力,臉色已經陰到了極點。
饒是如此,裏面也沒有半分動靜。
張勺恨得踹門,破口大罵,
「都成這副模樣,還裝什麼裝!不給開門老頭子我帶着小小姐回鄉下去,你們這群王八蛋!」
「還想藉著我家小小姐攀我家公子,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吱呀——
不知是慕樂怕街上的人聽了笑話還是怕張勺敲壞了那扇長年失修的破舊木門,
總之,門開了,慕樂的臉色綠的發青。
他的頭髮梳得油光水滑。身上雖然不是華服,倒也乾淨整潔,一絲不苟。此刻正一言不發,臉色冷的可怕。
張勺卻不吃這套,鬍子一翹,狠狠地瞪了回去。
窮酸成這副模樣了還敢擺什麼排場,他慕樂最好把小小姐供起來。
「回來了。」
慕樂陰沉着臉看向這個十年沒見的女兒,還真是白家的種,長得和那個***一模一樣,半點不像是他慕家人。
他站在石階上,一臉嚴肅,高高在上地俯視着慕千殤,儼然一大家長做派。
「父親這是?」
慕千殤故作無辜地眨眨眼睛,而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等着女兒行禮!」
「可惜女兒我自小長於鄉野,實在是不懂咱們慕家這高門大族的禮儀呢。」
慕千殤刻意把高門大族四個字咬得很重。慕樂最介意的不就是他慕家一天不如一天嗎?她還偏要給他說個夠。
慕樂原本發青的臉此刻已是鐵青,卻依舊穩穩地維持着臉上的表情。
慕千殤心中冷笑,不愧是沒落貴族,禮儀姿態還真是時時刻刻不敢忘。
進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慕家,就沒人能正常地活着!
「知道沒有教養,就給我仔細學,別丟了我慕家的臉面。」
慕樂終於開口,卻都沒有正眼瞧這個十幾年未見的女兒,依舊高仰着他高貴的頭顱。
「臉面?!」
不等慕千殤開口,張勺直接開罵。
「你慕家還知道要臉?」
他把慕千殤拉到身後,指着慕樂的鼻子,唾沫星子滿天飛,
「你要臉的話就不會寵妾滅妻,你要臉的話不會叫那低***爬上正室夫人的位置,你要臉的話就不會任由我家小小姐五六歲的年紀被你那群腌臢貨妾室欺辱!
姓慕的,你不要臉!」
張勺一開始臉紅脖子粗地罵,到最後甚至帶了哽咽。
慕千殤原先雲淡風輕的臉色變了變,安撫地拍了拍張勺的手臂。
「父親若是沒有其他交代的,我就先進去了。」
慕樂就站在門口,慕千殤側了側身子,很容易地從他旁邊就擠進去了。
只剩下慕樂一臉驚愕,憤怒地站在門口,還有身後一眾浩浩蕩蕩的奴僕。
畢竟曾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門閥慕家,雖然落寞卻不失排場。
慕千殤嘲諷地笑,穿過前門的廊亭就是正廳,一眾裝扮得花花綠綠的丫鬟小姐候在那裏,讓人眼花繚亂。
都這麼破落了,倒還供得起這麼些個開銷。
「大勺叔叔先去安置吧。」
慕千殤將自己的行禮也遞給張勺,
「小小姐小心。」
張勺蒼老卻銳利的目光掃過那群鶯鶯燕燕。
「自然。」
慕千殤張開步子,從容地走向她們。
一身華貴繁複裝扮的女子最先注意到慕千殤,裊裊婷婷地走到她跟前。
慕憐人如其名,臉色粉黛微施,惹人憐愛。
她親親熱熱地拉起慕千殤的手,
「妹妹在鄉下呆久了,果真忘了規矩,敢把父親落在身後,莫不是又想挨家法了?」
語氣雖是親親熱熱的,可言語之間儘是打探和威脅。
果然,慕憐還是那個慕憐。
只是,慕千殤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膽小鬼了!
「我記得我記得!」
小妹慕靈捂嘴,毫不顧忌,
「當時年紀雖小,可是她的叫喊聲比豬還響呢!」
「小妹不可無理。」
慕憐雖是責怪的話,臉上的笑意卻未減少半分,
「你若再說,把千殤說惱了,她可是什麼都顧不上的,到時候咬你我可攔不住。」
她還親昵地拍拍慕千殤的手背,溫柔極了。
「你說是不是?」
而後慕憐又故作驚異地捂住嘴巴,蛾眉輕蹙,
「我記得那時候千殤被打得皮開肉綻,身上不知有沒有留下疤痕?」
小時候慕憐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徐翠娘一起,拿燒紅的烙鐵在她的背上烙下血淋淋的印子。
「千殤?」
慕憐捏了捏她的手,一臉溫柔,
「你估計還沒忘呢吧?」
慕千殤面無表情地盯着她那張挑釁與試探的臉,
啪!
沒有絲毫猶豫,利落乾脆的一巴掌扇在慕憐我見猶憐的小臉上。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甚至是慕憐,她臉上的笑意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你敢?」
她扶着小臉,不可置信地抬頭,臉上的溫柔已經寸寸碎掉,取而代之的是慕千殤熟悉惡毒。
啪!
慕千殤什麼都沒說,又是狠狠一巴掌。
這張臉,這副表情曾無數次出現在她少時的噩夢中。她發過誓,再次相見,定要一一打回來!
「小賤蹄子,你敢動我!」
慕憐瞬間撕碎了溫柔的偽裝,竟直接從發上拔出一根金簪,毫不猶豫地朝着慕千殤的臉上劃去。
那根簪子來得那樣有恃無恐,刺激着慕千殤早已被封存心底的記憶。
慕千殤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的手臂,慕憐的獰笑還停留在楚楚動人的臉上。
她竟敢反抗了?
「慕憐。」
慕千殤緩緩吐出她的名字,帶着琢磨和審判的意味。
「你給我的,通通還你可好?」
「你敢!」
慕憐咆哮着,怎麼也不敢相信十年前怯懦膽小的慕千殤變成了這副模樣。
「夫人到!」
婆子響亮的聲音從大門處傳入,一屋子嘰嘰喳喳的丫鬟小姐立時就噤了聲,全都規規矩矩地站好,低頭行禮。
徐翠娘一身裝扮極盡奢華,金釵翠玉插了滿頭,綾羅綢緞雲錦掛了一身。
可惜,都是過時的了。
不過,她身上的脂粉氣倒是少了很多。
原來在這個位置坐的時間久了,老鼠也能有幾分人樣。
時隔十年再看這個女人,慕千殤除了恨,還是恨!
「母親!」
見到徐翠蓮,慕憐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般。只有娘知道怎麼讓這個小蹄子嚇得瘋掉!
「快幫我教訓這個小賤蹄子,她打我!」
徐翠娘扶着婆子的胳膊,腰板挺得筆直,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丫頭,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回來了。」
她開口,比十年前穩多了。
「托姨娘您的福。」
慕千殤薄涼地勾唇。
在場的一眾丫鬟包括幾位小姐都呆住了,
慕家上下誰人不知,姨娘這兩個字就是徐翠娘的死穴,平時家裏根本沒人敢提。
之前兩個在慕家伺候了幾十年的老奴才嚼她的舌根,只是提到了這兩個字,竟讓她不顧多年的情分,在臉上刺了字,割了舌頭給發賣了。
「你個小***!」
徐翠娘身邊的婆子氣極,碩大的巴掌就往她臉上招呼。
「我母親乃白家長女,征夷大將軍之妹,先皇親封昌榮縣主。」
那個巴掌生生地停在了離她一分的地方。
「慕家唯一主母。」
慕千殤直視徐翠娘的雙眼,這是她童年時所有苦難的根源。
「姨娘還想打我?」
「小***!」
徐翠娘一拍桌子,咬牙切齒。
慕千殤滿意地嗤了一聲,果然都是裝的。
「若姨娘和姐妹們沒什麼要說的我就先去休息了。」
說完不等任何人反應,她就自顧自地踏出了大門。
徐翠娘不敢動她,起碼現在不敢動。
此次舅舅勝仗歸來,慕樂還等着借她去皇宮露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