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阿細(二)
阿細喝了葯就犯困,便不管不顧的在宋長奚和宋離塵的互懟中睡著了,宋離塵輕輕給她攏了身上蓋的經幡,示意宋長奚別那麼聒噪。
暮色漸漸四合來,原本打算吃糖人兒的宋離塵也沒了念頭,只是這前幾天幾場陰雨下來,天一黑這倒是冷了不少。
宋長奚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蒲團撕了開來,分給了宋離塵一半兒,“阿離,這天黑的忒快,看來我們是回不到城中投宿了咯,只能屈您的尊將就將就着在這廟裏住一晚,你害怕不害怕?”
“我怕才有鬼了!哼。”
“那就好,”宋長奚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別到時候怕的哭爹喊娘的,給小叔叔我丟人啊,嘿嘿。”
宋離塵瞪了他一樣,“你可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那你能耐你給我吐個?你看,你也吐不出來對不對?”
“你不悖我的話會變成啞巴嗎?小心我讓皇……小心我給爺爺告狀,讓爺爺收拾你!”宋離塵氣的拖着宋長奚給的蒲團出了破廟,“到時候,你可別求我說情。”
那小公子也在外面,盯着天上稀稀拉拉的幾顆又不太亮的星星,似乎在發獃,見到宋離塵又在身邊騰了塊兒地方給她坐,“我妹妹睡著了?”
“啊?”反應過來他是在同自己講話,宋離塵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哦,睡了,就是可能環境不太好,睡得會不踏實。宋長奚給她旁邊添了火。”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原本也算是衣食無憂的富家子弟。”那男孩說完又抬頭去看星星了。
“其實,這也不難看出,”宋長奚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出來的,坐在了宋離塵旁邊,幾個小孩子往那兒一坐,就像在市井中最普通的玩笑孩童。
“你衣服扮相雖然狼狽,但是啊,舉止言談,也是像讀過書的人,且不同於尋常市井小民。”
一說起讀過書的人,幾個小孩子又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白日裏的那個彪形大漢。宋離塵便噗嗤笑了出來,“哈哈,你這一句話,倒是讓我想到了白日裏的莽夫,畢竟人家也是自稱讀過書的。”
一聽宋離塵叫人莽夫,宋長奚忙道,“你說什麼呢,你可別學我罵人啊,要是被皇,被兄長或是父親知道了,肯定又要罰我。我上回罰抄的還沒抄完,到時候夫子再一狀告父親,你就等着給小叔叔我收屍吧。”
宋離塵頓時笑得沒心沒肺起來,“收,阿離肯定給你收。”
宋長奚氣的翻了個白眼,不與她說話了,轉過身繞到那小公子的右側與他挨着了,“那小公子,又怎會落得如此模樣,是因為家道中落的緣故嗎?”
“算是……也不是。”
這話說的宋離塵和宋長奚一臉懵,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怎麼的個能說成算是也不是呢’。二人隔了那小公子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問號。
“我本不是陽城人氏,我家在夔州,父親是小有名氣的商賈,母親去世后便扶了府中的姨娘做主母,可是姨娘不大喜歡我和小妹,自然偏愛自己的孩子多一些,對我和小妹動輒打罵,父親從商事務繁忙,後院的事,也不會過問太多。本來習慣了也沒什麼,可是小妹生病了也不給醫治,這令我實在是很生氣,找繼母理論了一番后,繼母不但堅持不給小妹看病,還打了我一頓鞭子,我這才將小妹偷偷帶出來,打算去陽城投奔我們的舅舅,聽說他在陽城當官。”
“但是小妹病的太重了,一路上顛簸,好不容易撐着到了陽城,她的身子骨本來就弱,再加上前幾天陽城陰雨連綿,又染了風寒……便在破廟先養病,可從家裏帶的細軟又為小妹瞧病花光了。”
“於是我在城外鋪子給人打雜,可是一天才幾個銅板,根本就不夠抓藥的。”
“所以下午確確實實是拿了那人的錢袋?對嗎?”宋離塵雖不能感同身受,但漸漸的能明白些大大小小的緣故。
拿?不問自取是為盜,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他的錢袋,確實是我偷的,但也不是下午偷的,是上午,我上午的時候,我還見過你們的。那時候你們在城牆上,還沒有跳下來,我在城牆下就聽到你們在上面說話,我當時正在那裏蹲人。”
“害,沒事兒,等你找到你的舅舅,等你有錢了,再還他便是嘛!”宋離塵低頭在荷包里翻出最後一塊兒蜜餞遞給那小公子,“哎呀,不說這些了,給你吃塊兒蜜餞,來,拿着。”
那小公子接蜜餞的手有些猶豫,“你們究竟是哪家的小公子小姑娘?竟願意同我這乞丐一樣的人說話,而且還是個賊?”
“出身怎麼啦?乞丐怎麼啦?宋國第一任國君,那可是市井小民都能欺辱過的,”宋長奚咂了咂嘴,“那你是為你妹妹買葯了,說不定啊,別人的行竊動機,還不比你的好呢!”
“再說了,你也不是乞丐呀,在夔州,你是富人之子,等投靠了你舅舅之後,也斷然不會當街乞討,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你都不是乞丐,就像阿離說的那樣,大不了日後再還就是,反正那莽……反正那人的相貌……額,想忘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