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江北的後半截故事(一)

138.江北的後半截故事(一)

宋長落道,“他是距西侯江懷冷的兒子,江葉沓。”

江葉沓?

“距西侯江懷冷的兒子?”宋離塵鸚鵡學舌一樣的重複着宋長落說的這幾個字,忽然,宋離塵像是一切都明白,也都捋清楚了。

江北是距西侯江懷冷的兒子,所以才不惜搭上性命也要為距西侯一家平反。

他就是當年從東宮閬苑偷跑出來的那個孩子。

江北那個講了一半的故事,說的就是他從東宮閬苑逃去距西的情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宋離塵心中直道原來如此。

“不錯,”宋長落道,“距西侯江家該死未死的餘辜。”

說著宋長落緩緩抬眼,像是想起了一件多年前的舊事。半晌才嘆息着說,“阿離,父皇給你講個故事吧。”

宋離塵疑惑不解的看着她的父皇,只見宋長落笑了一下,“你就聽聽吧。”

說完又隔了鏤花的窗子向遠處眺望,似乎那年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太子殿下,絲毫沒有現在這樣因為久居高位而充斥着的孤寂。

那年中秋,他赴宴宮中,剛回府便被告知東宮閬苑的質子出逃,他的半醺的酒立馬醒了大半,一顆心忽然好像被人揪住。

“快去找!”他冷冽的說,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這件事先不要通知父皇。”

“是。”那侍衛領命便下去了。

質子出逃,東宮閬苑守衛森嚴,就算出了閬苑,又怎麼能出東宮呢?這事實在是蹊蹺,可是現在他來不及思考這些蹊蹺。只能先找到那個孩子。

不然,懷冷兄危矣。

一旁的昭徳皇后,那時候她還是太子妃,也是隨他去了宮宴的,看到丈夫憂心,秀氣的眉頭當即一蹙,“殿下,先別擔心,那孩子整日裏不肯吃東西,身子骨估計不會大好,跑不遠的,殿下別急。”

“昭兒,”宋長落拍了拍昭徳皇后的手,不知在寬慰她還是在寬慰自己,“我知道,會沒事的。”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找到了懷冷兄的孩子,還好說,什麼事都沒有,也不必讓父皇知道,可我擔心的是找不到,父皇一旦知道了,遷怒於懷冷兄可怎麼好?”

昭徳皇后耐心的寬慰,“阿落,羽林軍已經去找了,你不必太過憂心,你酒量素來不好,宮宴之上又應酬了幾杯,我去給你做些醒酒湯來。”

宋長落暖心一笑,“不用麻煩了,你先去看看阿離睡了沒,我罰她抄書,她怕是不肯同我說話,你去哄哄她。”

昭徳皇后輕笑,“阿離這孩子你還不知道么?不必哄,有什麼氣她自己就消了。”

“也是,”宋長落失笑,“那昭兒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吧,我去書房等消息。”

昭徳皇后笑着說了句好便優雅的轉身離去了。

宋長落等消息等了一宿都沒能等到,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居然傳到了皇上耳朵里,皇帝第二天一大早就傳了太子去問話。

皇帝發了好大的脾氣,即刻下令封城,讓宋長落全城搜捕,務必要找到距西侯的兒子江葉沓。

宋長落搜捕幾日未果,那孩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麼也找不到,皇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連忙命太子宋長落前去距西關。

看看距西侯的兒子是不是回了距西,若是不在距西那便罷了,若是在距西,距西侯知情不報,那就以謀逆大罪論處距西侯一家。

這件事也算宋長落辦事不利,有失職之嫌,雖然說是不願意,但還是乖乖的領命前去距西了。

一路上宋長落想,以懷冷兄的性子,想必知道那孩子回距西,應當是會將他送回陽城的,那也就沒事了。這樣想着,宋長落去距西的路程便故意放緩了幾日。想給距西侯爭取一些時間。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巧不巧的,他們趕到的時候,那個孩子就在距西!

“……”

宋長落看着江懷冷和他的兒子,一時相顧無言,可他們心裏都清楚,在劫難逃。

“末將見過太子殿下!”

距西侯擲地有聲的話打破了寧靜,宋長落翻身下馬前去攙扶,感慨道,“好久不見,懷冷兄。”

距西侯也哈哈笑了兩聲,“長落,好久不見!”

“……”

寒暄過後宋長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要怎麼說?我是奉旨,來殺你全家的?

“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質子出逃,距西侯知情不報,是為大罪,太子殿下,您倒是下令動手啊!”

宋長落立馬賞了說話人一記眼刀子,“本太子該要如何,需要你來教?”

那人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奴才知道您不待見奴才,可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容不得殿下您跟我打這個別,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說了,質子若在距西,誅九族!”

“放肆!”宋長落怒道,“你一介宦官,敢如此跟本太子說話?!”

“你少仗着父皇的寵信,在這裏狐假虎威!父皇是派我來的,自然有我全權做主!”

那太監翹了翹蘭花指,滿不在乎的放置一笑,“知道知道,奴才知道的,可是太子殿下還能忤逆陛下的旨意嗎?”

“你!”

距西侯不肯見到宋長落左右為難,立馬跪下來認錯,“末將江懷冷,教子無方,末將認罪!”

隨行的還有皇上的親信,宋長落不可能公然的包庇。

所以最後距西侯一家的命運依沒有被改變。

宋長落依然覺得誅九族實在是太過嚴苛,便鬥着膽子先斬後奏的放過了距西侯旁支,回陽城才又同皇上請罪爭辯的。

最後距西侯一家的旁支是保住了,可是他的摯友江懷冷卻薨了,再也不在了。

宋長落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自責無比。距西侯到死都不願讓他為難,可是他呢?

他當然有愧。

像是一件塵封已久的物什,它在那兒,它一直在那兒,就算落了再多的灰它也還在那兒。

宋長落避無可避。

宋長落嘆了口氣,輕聲說著,像是在問宋離塵,又像是在問自己,“你說這世間的賬,所謂虧欠彌補,到底該怎麼算?算來算去,誰又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呢?”

宋離塵知道,這是江北那個沒說完的故事的後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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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送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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