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兩眉彎彎待君歸
眼見南遷的候鳥就要飛回，眼見楊柳就要吐綠，宋離塵眼見就能折柳送君去了，可是，江北沒有等到。沒有等到灞橋的堂燕剪柳，也沒能等到長亭執手相看淚眼的依依送別，有的只是塵土飛揚的行軍路苦。
沒有好好說過再見的人，大抵以後還是會相見的，宋離塵想，等北疆這場戰事結束了，他的少年回持劍凱旋而歸，鮮衣怒馬。風風光光的，那時候，父皇應該不會生江北的氣了吧？
自己在陽城，什麼也為江北做不了，於是只能等他回來。
宋離塵兩眉彎彎，等他的將軍凱旋而歸。
宋長落向遠處眺望了一眼，眼不見三軍，江字帥旗也瞧不見了，便朝宋離塵招了招手，“阿離，過來，回宮吧。”
宋離塵站在城牆的垛口旁邊，這邊也是什麼都看不見了，便回頭向宋長落那邊走去了。
本想着回宮跟昭徳皇后報個平安的，哪知昭徳皇后的青團不見了，正派海棠滿宮的找青團呢，宋長落一聽，也緊張的趕緊派人去找，自己一個人去了也沒有什麼存在感，宋離塵便也沒有往昭徳皇後身邊去，只是回了無涼宮。
一回無涼宮宋離塵就見踏雪正蹲在塔韻郡主身旁柔聲好生哄着塔韻郡主，“郡主，長奚王他是有事要做，他回來您就能見到他啦。”
宋離塵問，“踏雪，塔韻郡主這是怎麼回事？”
踏雪答道，“公主，塔韻郡主聽說長奚王出征，難過了半天呢，怎麼哄都不願意吃東西，奴婢可真是發愁呢。”
宋長奚這傢伙，可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差事！不過受人之託，自然得忠人之事，總不能就此撂挑子，宋離塵嘆了口氣，俯下身去正想跟塔韻郡主說話，孰料塔韻郡主先淚眼汪汪的抬起頭了，“姊姊，阿哥哥是不是會死？”
宋離塵：“……”
這塔韻郡主怎麼一開口就詛咒人呢？！
宋離塵笑道，“塔韻郡主，你說什麼呢，你的長奚阿哥哥，怎麼會死呢？”
“可是，可是，我聽說，阿哥哥他是去打仗了，阿父說了，古來征戰，沒幾人能回的。我，我怕。我不想讓阿哥哥去打仗。”
塔韻郡主說的抽抽搭搭，宋離塵聽的也是一顆心驀然的跌入冰涼的低谷。
古來征戰，沒幾人能回的。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句詩她前幾天才讀過。她記得特別清楚。
是啊，江北說這場戰事有九分半把握，可萬一就是那半分的沒把握出現了，那江北該怎麼辦呢？還有她的小叔叔宋長奚，又該怎麼辦呢？
上了戰場，誰都不想死，可是若是戰事非要平息，那麼，肯定要有人付出枯骨的。
她不希望是江北，也不希望是宋長奚，可那些別的士卒就活該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嗎？不是的，天下沒有這樣殘暴的道理。
宋離塵輕輕嘆了口氣，只能希望這戰事能早日結束。
“塔韻郡主，那你這樣想好不好，等你的長奚阿哥哥打完仗回來了，他就是個大英雄，很多人都會崇拜他的。”
“阿惑總是想做個大英雄，”塔韻郡主嘟囔道，“可是阿父總說，英雄總是善始不善終。可見，做英雄，也不是什麼得意事，我也不想讓阿哥哥做大英雄。”
“不想讓他去打仗，也不想讓他做英雄，”宋離塵問，“那你想讓你的長奚阿哥哥做什麼呢？”
“我只是想讓阿哥哥一直陪着我。”末了塔韻郡主又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可以么？”
塔韻郡主的想法和宋離塵的想法完全相同。
她也不想讓江北上戰場去建功封侯，她也不想讓江北做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她也只是想讓江北能一直陪着她的僅此而已。
宋離塵笑着說，“可以的，等你的長奚阿哥哥凱旋而歸，他就能一直陪着你啦，慢慢等，好不好。”
塔韻郡主聽了這話轉而破涕為笑，甜甜的說了句“好。”
瞧着塔韻郡主這張與左奴那耶塔惑八九分相似的臉，宋離塵又不禁感慨，若是塔韻郡主知道了她牽挂的弟弟阿惑已經自戕而死了，她該如何呢？若是再告訴她，她的阿父也不在了，她又該如何呢？
罷了，宋離塵想，就這樣，做個孩童，也挺好的。
天上金烏飛，玉兔走。時光過的飛快。
江北和宋長奚率領的大軍只用了七天時間，就已經全部抵達北疆邊緣。
不知為何，塞外的月亮，好像就是比陽城的圓一些，宋長奚身着鐵衣，望着北疆無垠的沙漠，不知在想些什麼。
皎潔的月光在這片大漠上一瀉千里，北疆地廣人稀，方圓百里見不着一個活人，三軍浩浩蕩蕩的駐紮在這裏，整日裏吃沙子，與蛇蟲鼠蟻為伴。
宋長奚抬手擲了柄短刀，正好將那條吐着信子的黑紋小蛇剁了兩截，斷了的兩截蛇起初還能扭動兩下，慢慢的，一動也不動了。黑色的血立馬被大漠裏的沙子喝了個乾乾淨淨。宋長奚彎腰撿起自己的短刀，在鞋面上抹了兩下，擦乾淨血又胡亂的塞回袖間。
“末將見過長奚王。”
“你來了？”一聽聲音宋長奚就知道是誰，於是頭也不回的笑道，“不必多禮，算起來你是主將我是副將，也該是我跟你講規矩，江兄，坐吧。”
此人正是一身黑衣的江北，江北微微一笑，坐在了宋長奚旁邊的沙子上，“長奚王，何事如此憂愁？”
宋長奚既不避諱又不拐彎抹角，“江兄，你說，這北疆人玩的什麼把戲？這仗還沒打，就先撤了兵，叫咱們三軍在大漠裏，喂他的蛇？”
北疆人先是不宣而戰，又是不戰而退，實在叫宋長奚摸不着頭腦。他雖自戀，可他總不能把現下的情況歸結為長奚王一出手，北疆人就嚇得退避三舍了。
他自戀，但並不自負，況且這種大事，他不敢馬虎。
於是到現在三軍也只是在北疆邊緣駐紮，不敢深入，怕有什麼埋伏。況且，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自己對北疆尚不了解，怎敢拿三軍作賭，冒然行動呢？
－－－－－－題外話－－－－－－
長奚王的小劇場：
塔韻郡主：姊姊，長奚阿哥哥是不是會死啊，嗚嗚嗚…
長奚王：？？！
長奚王：塔韻郡主，我好歹救了你，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怎麼還咒人呢？我@～、%$#@*_（此處省略一萬字）玉樹臨風，英俊瀟洒，我怎麼會死呢？世間美男子本就不多，我若死了，天下無美男，豈不悲乎哀哉？放心，我既然肩負此重任，必然不會早早的翹辮子。
塔韻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