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醉
蘇清縭醉眼朦朧的看着戲台,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她最近總愛夢見叔父。叔父拉着她小巧的手說:“我們小么兒最好命,一生順風順水,無憂無慮……”後面說的什麼她已記不清,她只記得,瞎了大半輩子的叔父那天跟喝了最烈的酒一樣,拉着她說了一堆好話。
半夜,蘇清縭被四廳刮來的風吹醒了。她的頭暈乎乎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着戲台走去。
她走上戲台,藉著酒勁起舞。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撲面的冷風與心中的灼熱。
舞畢,台下突然傳來了鼓掌聲,蘇清縭霎時清醒,艱難的說:“誰?”
那人走到台上,問:“姑娘的舞跳的如此之好,莫不是姬西舞娘?”
蘇清縭想看請那人長相,奈何酒勁上來了,還沒抬頭便暈了過去。
次日,蘇清縭醒來,頭還是感覺暈乎乎的,她伸了個懶腰,艱難的起身。
就在這時,一陣陣敲門聲響起,緊接着就是一個清朗的聲音:“姑娘,姑娘?姑娘你醒了么?”
蘇清縭頓時清醒,猛然發現這裏不是自己的客棧,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沒有過多考慮,在第三聲敲門聲響起之前,她就開了門。
她冷冷的說:“你是?”
門外站着一個面容俊朗的少年,比蘇清縭高出半個頭,一身青衣,乾淨利落,腰間配着古青劍。
少年說:“在下雲律。昨日姑娘暈倒了,在下又不知道姑娘的住處在哪,就冒昧把姑娘帶回來了。”
蘇清縭眉毛微皺,即使沒有塗抹脂粉,仍舊不影響美貌。“我的衣服,”
雲律連忙解釋道:“還請姑娘放心,姑娘的衣服昨夜弄髒了,是侍女幫忙換下的,你的衣服下人已經拿去洗了。”
蘇清縭突然想起些什麼。
昨夜暈倒在雲律身上的某人,死死抱着人家不肯鬆手,雲律只得把她抱回府中。她自顧自的說了些什麼,雲律也沒聽清,還是侍女們硬拽才給她拽下來。她好像還吐了,吐在了誰身上。
想到這裏,蘇清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緩緩開口道:“我昨天……是不是吐你身上了?”
雲律微笑道:“姑娘不必在意。”
蘇清縭的腦袋“嗡”的一下炸開了,呆站在那裏。她此時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雲律說:“姑娘睡了一上午了,要不要吃點東西,午膳已經準備好了。”
蘇清縭點了點頭,便隨着雲律一同去了。
路上,雲律問她:“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蘇清縭。”
“清縭姑娘的舞姿如此美妙動人,莫非是姬西的舞娘?”
蘇清縭說:“為什麼是姬西?”
雲律道:“聽姑娘的口音不像北茗人。”
蘇清縭說:“我來自端南,跳舞只是興趣罷了。”
雲律道:“姑娘住在哪裏?午膳用完后我送姑娘回去。”
蘇清縭停了兩秒后才回答:“我住客房,自己可以回去。”
雲律說:“最近北茗中心一帶很不安全,清縭姑娘還是小心為妙。”
“多謝提醒。”
兩人用膳時,蘇清縭發現,雲律沒有讓那些年輕的侍女侍衛坐下來一同吃,而是讓那些上了年紀的姨娘跟他們一同用膳。
用完膳后,蘇清縭自己走回了客棧。平時都窩在店裏喝酒睡覺的她,這才發現外邊多了好多帶刀侍衛。
蘇清縭來到了她醉酒的地方——忘仙來。北茗最有名的客棧,為什麼有名?因為跟客棧後院相連的是酒樓。
她一進門,熟悉的店小二岑止就迎了上來。岑止有些正經的說:“姑娘尚可安好?”
蘇清縭不解,“我這不好好的?”還給他轉了一圈。“你幹嘛?這麼正經?”
蘇清縭住在這裏快兩年了,岑止是她在這裏唯一的朋友,兩人因一壺酒相識。
岑止說:“最近這一帶出了很多命案,你以後少出來,尤其是晚上。你知不知道我今早上發現你沒在房裏,嚇死我了快。”
蘇清縭不管他,掠過他的時候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行啦,我知道你怕我出事。”
岑止剛想反駁,“誰怕你——”
蘇清縭說:“怕我出事影響你們店裏的名聲。”
岑止不說話,蘇清縭知道他是好心關心她,心裏暖暖的。她說:“我這不好好的,而且我之前也沒出來過啊。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岑止說:“好吧。”
蘇清縭:“行了,你去忙吧,我去看台了。”
岑止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有些高興的說:“今日店裏來了位新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肯定去啊,走着。”
兩人來到了二樓看台最好的位置,蘇清縭看着下邊熙攘的觀眾說:“怎的今日這麼多人?”
岑止也有些激動的說:“我聽說今日上台的是花情姑娘。”
蘇清縭一聽,也來了興趣。
毫不誇張的說,來忘仙來看戲的人,基本上都是衝著花情娘子去的。整個北茗的人都知道,花情娘子是忘仙來的頭牌,也是舞姿最為美妙,長相最為動人的那一個。相傳,花情娘子跳舞的時候,靈蝶伴舞,銀光閃爍。但可惜,花情娘子只在北茗之王來的時候上過一次台,而且上台了也從未露面。今日花情突然要演出,忘仙來的人肯定是爆滿。
岑止興奮的說:“來了來了,要開始了。”
蘇清縭看過去,圓底的舞台上,緩緩走出來兩個人。一個站在台中央,一個坐在台邊角,面前放着一把琴。
花情一身血紅色輕紗舞衣,玫紅色的芙蓉蓮水紗遮住半個面龐,只露出一雙玫紅的桃花眼,手帶青鸞雙環,耳墜流蘇簪玉,腳上的玉善環泠泠作響。褐紅色的頭髮擰旋在後。
花情今日所跳的乃是姬西最有名的舞蹈——《妖》。奏樂響起,花情的身體隨着音樂舞動,婀娜多姿,風情萬千,眨眼間透露着妖艷,像只魅人的妖精。
台下的觀眾無不屏氣凝神,生怕打擾到這誘人的藝術品。
半刻鐘,舞畢,台下猛地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岑止感慨說:“不愧是店裏的頭牌啊!真是美輪美奐。你說呢。”
蘇清縭微笑道:“確實跳的不錯,只可惜……”
岑止:“可惜什麼?”
蘇清縭:“沒什麼。”
岑止:“切。說話說一半。”
蘇清縭:“說了你也不懂。”
岑止:“搞得你很懂跳舞一樣。”
蘇清縭笑道:“確實比你懂得多。”
岑止:“那你跳一個給我看看。”
蘇清縭突然笑了:“我憑什麼給你跳啊。”
岑止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岑止比蘇清縭高出半個頭,蘇清縭伸手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說“我們端南的女子可不輕易給人跳舞。除非是什麼重要場合。”
岑止:“比如?”
蘇清縭:“比如對心儀的男子。”
岑止不說話了。蘇清縭笑了他幾句,就繼續看向看台了。蘇清縭問:“那個是撫琴的新人?”
岑止:“嗯,他是今早來的。想在我們這裏當琴師。”
蘇清縭看向他。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色常服,頭戴黑色斗笠,將相貌完全遮擋,白皙修長的手撫摸着琴弦。蘇清縭這才發現,這琴好像很不一般。琴身通體紫黑色,琴弦卻是宛如透明一般。
岑止:“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蘇清縭:“什麼?”
岑止:“他說他可以不要酬謝,但條件是幫他找個人。我記得他要找的那人好像是叫……額…………哦對了,是叫羽璃”
蘇清縭猛地一驚。
岑止:“怎麼,你認識?”
蘇清縭搖搖頭,“不認識。”
岑止:“我看你反應這麼大,我還以為你認識呢,要是認識就幫幫他吧,畢竟人家連酬謝都不要。”
蘇清縭對他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掉錢眼裏了吧。”
台上的人已經退去,台下的觀眾也四散離開。岑止說:“我先去忙了,你自己轉悠吧。”
蘇清縭:“嗯。”
岑止離開后,蘇清縭又來到了戲台前,這次她並沒有上去,而是去了台後,那裏是演出者的準備室——胭脂廳。
蘇清縭走進去,撲面而來的香脂味讓她有些反感。她看着琳琅滿目的胭脂粉黛,玉露凝霜,這些讓世俗女子為之瘋狂的東西,早在五年前就在她的眼裏失去了光澤。她也曾為之着迷,但最後還是現實勝過幻想。
她看到前面有一扇半掩的門,走上前去,剛想敲門,就聽見裏邊的談話聲:
“求求你,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