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莫朵朵在魔都三

第二天，莫朵朵向單位請了病假，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靜下心來想想職業規劃，只是這幾天，她想好好放鬆放鬆，乘這個難得的空暇，做幾件自己喜歡的事。她想起了在山外山時林海說的喬家路宜稼堂，那裏原本屬於南市區，後來南市區撤銷，喬家路的老城廂都併入了HP區。晌午已過她騎了輛單車，在八月的秋風和暖陽下，慢悠悠地在上海古老的老城廂里晃悠。不過，她人不在單位，單位里的消息卻不斷傳來，說是與浦東相鄰的一個區，一家城市銀行的高層幾乎地震了，幾個副行長涉及到違規放貸，理財資金它用等等問題，都被請去喝茶了，而莫朵朵的單位，頭頭們據說也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莫朵朵心想早晚會這樣的，自己現在也不急於去單位上班，就脫離漩渦的中心，樂得清凈幾天。

初秋的陽光撒在老街區兩旁的梧桐葉上，遠處一幢幢摩天大樓劍指蔚藍的天空，而自己行走其中的老弄堂，破舊的白牆上有些斑駁，因為江南的雨水，有些都長滿了青苔，有些寫着大大的紅顏色的“拆”字，狹窄的街區幾無行人，蕭瑟荒涼不已，莫朵朵有些感傷，這些老城廂的弄堂，就像上海的毛細血管，集合了海派文化、傳統文化和市井文化；在過去的歲月中曾經摩登又接地氣，而現在的它們，將要或者已經退出了歷史舞台，只留給人們一些唏噓和感懷。

喬家路其實不長，也就500多米，莫朵朵乾脆推着單車，漫步在這條不長的老路上，她尋找着宜稼堂的蹤跡，好在上海對文物保護的重視，她尋着門牌號碼向前走，經過了喬家路234-244號“九間樓”，這裏原是明代著名科學家、政治家徐光啟故居，又經過了喬家路113號的梓園，據說在上世紀初，這幢宅院裏曾經接待過大科學家愛因斯坦，大上海真是藏龍卧虎，喬家路，周圍曾經有許多寺廟，善堂，衙門，商號，宅院，鐘樓等，它與上海道台衙門所在的巡道垂直相交，位置好比現在上海最鬧猛的人民廣場。

莫朵朵沿着坑窪的水泥路繼續走，白牆舊房上面雜亂的電線杆及電線大煞風景，她在一堵新刷的白牆下停了下來，一根粗大的PV管，纏繞着銹跡斑斑的電線或者其他什麼線，PV管右邊，是一塊綠色但也沾了白色顏料的路牌—喬家路77號，路牌下面是一塊紫銅的牌子，黑色字體寫着“宜稼堂遺址”。二層樓的舊屋，大紅的木門開着，莫朵朵推門進去，有個老阿婆向她點點頭，繼續在水槽里洗菜，兩幢木樓中間的庭院挺大，可是亂七八槽堆放着太多的雜物，樓與樓之間搭着橫七豎八的晾衣繩，繩上掛着紅紅綠綠的外衣內衣，整個一個髒亂差，這麼一個地方，怎麼看也不像在繁華的大上海，更加想不到在一百多年前，它竟然是上海灘首富郁松年（字泰峰）的頂級藏書樓—宜稼堂，要知道那時，李鴻章曾是它的常客，郁松年更是號稱“郁半城”。真是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呀。宜稼堂老宅及藏書樓有藏書數十萬冊，莫朵朵心想，遠在山外山的夏琳祖爺爺在那個年代，曾在上海灘為郁老闆跑過沙船，酷愛讀書的夏家祖爺，有沒有從這裏借過幾本藏書呢？如果留存到現在，這可是有價值的文物了。

站在宜稼堂舊樓外面，望着如今破敗的喬家路的一切，想着蔚藍海水中的山外山，想着山外山清麗的早晨與浪漫的黃昏，莫朵朵有些恍然，她用單鏡反光機拍了宜稼堂的牌匾，外景，和庭院裏亂糟糟的模樣，也許保存一點圖像也是好的，過不了多久，這裏恐怕就只有推土機和挖掘機的轟鳴聲了，她也想起自己在魔都的生活，毫無疑問她愛這個城市，也常常被這個城市的溫情和煙火氣感染，就像這條在她面前延申的，隱沒在摩天大樓背後的舊時弄堂，承載了老上海的生活記憶，留存着上海特有的那套人情味，但現在似乎一些東西正在慢慢流失，她感覺抓不住什麼，又像要被某樣東西漸漸吞噬，像一條魚在泥濘的的沼澤地里掙扎，幻想着游到一片廣闊無垠的湖泊，或者蔚藍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