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

我說過，不會原諒傷害過我的人。這其中就有我的爸爸。媽媽還健康的時候，不管爸如何對我們，我都沒有如此強烈的感受，你們應該也是一樣，普通的生活就是正常的，哪怕普通的生活中，夾雜了大量不合理的教養方式。除非我們遭遇了重大的刺激，才會回頭看看，我們的日子，原來，也不一定是健康，這不怪我們自己，畢竟還年輕，可是，再不怪自己，最後難受的卻還是自己。

我不原諒爸爸，不代表我現在對爸不好，從某些方面來說，我是不甘心，不情願，不開心的對他好。或許，贍養更多的是責任，是義務，是道德。我為何不原諒爸，是因為我媽媽，我媽媽是51歲走的，走之前的一二年，她並沒有在醫院治療，而是跟着爸，跟着我小哥練上了發：輪：公，對這個xj，我不想做評論，我是想說，有病就得去醫院，惡疾，想靠着祈禱就會好，是不可能的事。我那時候不懂事，無法左右媽媽的治療方案，但大哥長我六歲，應該懂事了吧，他為何不能帶媽媽去醫院呢？哪怕儘力去治療了，最後還是走了，我也不至於後悔到現在。還記得，在我媽媽很嚴重的後期，她的腿全是浮腫着，我在鄉下一個月回家兩次，有一次我回來，看到媽媽臉浮腫，腿浮腫，我低下身子，半蹲着，按了一下媽媽的小腿，一按下去，一個深深的印，按下去多下，肉就下去多少，半天恢復不了，我就知道媽媽的病是嚴重的。我回頭跟爸爸說：爸，如果媽媽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這是我跟爸說過最狠的話，可惜，那時候，並沒有人回應我的狠話。該練功的還在練着，媽媽的病還在拖着。直到某個夜晚，爸爸打電話到我鄉下的工作單位，說媽媽走了，那個晚上，爸與大哥的確叫過救護車，但那時候叫，又有何用，媽媽在家時就已經不行，還沒到救護車上，媽媽的身子就已僵硬，大哥說，他與爸爸怎麼都抬不動媽媽，弄了半天才到救護車停着的位置，那是媽媽是不甘心呀，不想走啊。

除了我恨我爸，恨爸沒有借錢或賣房，去給媽媽治療，恨大哥，那時候三十幾歲的男人，沒有給媽媽一個最好的關心，我也恨我自己，為何不能懂事早一點，為何都覺得哥哥們處理事情會經我更好，為何我給爸放出狠話的時候，不能把媽媽送到醫院。諷刺的是，在媽媽走之後的很多年，替媽媽不值的，為媽媽流淚的，卻是我，不是他們兩個。媽媽病重時，我天真的跟她說，媽，如果可以讓你好好的，多活十年，我願意少活十年，媽媽笑着說，沒事，會好起來的。現在好了，爸爸不舒服了，就打電話給我，讓我送他去醫院，所以，今年，他基本上都在醫院獃著。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問問他，爸，媽媽病重時，你為何不送她去醫院？就讓她在家裏，跟着你練什麼功呢？如果我現在也不送你來醫院，我說，爸，我現在打太極拳，能治百病，你相信我，不用去醫院，就能好起來，你肯嗎？

我不想原諒他，卻無法阻止我想盡一切辦法去治療他，這是媽媽的命，是媽媽的希望，也是我的命，是對媽媽的一點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