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黑白玄翦
遠方是漆黑如墨的天幕,深沉、幽暗。
冰冷的城牆上,兩排身披玄鐵甲胄,手持長戟的精兵列陣而立。他們身前是一白髮的老者,此刻神色凝重。
在這片靜謐的夜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剛傳來消息!”一披甲鐵衛來到瓮城下,單膝跪地,“將軍他過世了。”
他的話音剛落,暗色的劍氣驟然迸發,一血光閃過,那名士卒連吭都沒有吭一聲就被斬殺當場。
那白髮老者猛然回頭望去,一冷厲劍客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城下。
“黑白玄翦,你果真來了。”白髮老者嘴角微動扯出一抹笑。
“名單上的人都已經死了,從此刻起,我欠你的一筆勾銷。”黑白玄翦聲音冷漠,向著城外走去。
“我就知道羅網不會放過我。”白衣老者輕嘆一聲,看向劍客。
黑白玄翦聽出他話中之意,停下腳步,冷聲道:“你的目的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認為羅網才是幕後真兇。”
“你休要挑撥離間,今天你走不出這裏。”
他沒有理會那人的話,目光望向了另一邊。
只見來人攜着一眾隱秘甲士現身。
“魏司空這番籌謀,想必早就將羅網的刺客算計好了。”
遽伯玉對着白髮老者道,這白髮老者正是司空魏庸。
“遽大人,現在是該捉拿刺客了。”
“既然魏司空早已做好了準備,我倒不好越俎代庖。”遽伯玉看向魏庸,眼神中帶着幾分審視。
魏庸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
驀然,城門轟然洞開,一魁梧漢子大踏步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的身形異常高大,站在那裏猶如山嶽一般偉岸。
披甲門的人,黑白玄翦看清來人,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複雜之意。
那巨漢見黑白玄翦,虎目圓睜,暴喝一聲,手中兩柄大斧呼嘯而出。
那人的劍勢與他師傅身上的傷極其吻合。
山巒般的身軀,千鈞巨斧,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帶着可怕的壓迫力量,朝着黑白玄翦劈來。
黑白玄翦眼神一寒,腳尖點地,整個人凌空躍起,避開了那巨斧的攻擊。
巨漢怒吼一聲,手臂再度揮舞,兩柄大斧彷彿活了一樣,帶着驚雷般的破空聲,再次劈向黑白玄翦。
這一斧快若閃電,力道更勝剛才一分。
黑白玄翦神色平淡,他的劍在這一瞬間變得凜冽,帶着詭譎莫測的氣機,直接迎向巨斧的斧鋒。
他手中的劍似慢實快,輕飄飄的就躲過了那一斧的鋒芒。
隨後,一道暗紅的劍光劃破虛空,直刺向
巨漢。
那巨漢瞳孔陡縮,他根本無法預料到黑白玄翦的劍會如此詭異,竟能夠繞開他的攻擊,直接來襲。
倉促之際,巨漢只能硬接這一劍,鋒利的劍鋒貼着他的胸膛而過,留下一條細長的白痕。
巨漢悶哼一聲,雙腳在地上猛地一踏,巨斧橫掃而出,將黑白玄翦逼退。
剛才那一劍看似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但凌厲的劍氣卻已透過了他的護體罡氣,刺進了他的肉身。
城樓上的魏庸見狀,不由皺眉。他一揮手,只見披甲鐵士押着一秀衣女子上前。
那黑白玄翦見到女子,神色一僵。
“你還不放下手中的劍,難不成你想在纖纖面前行兇。”魏庸看向城樓下的黑白玄翦,眼神中帶着威脅之色。
執劍之人對劍本身以外的任何東西所起的貪慾,都會成為他的弱點。
黑白玄翦眼中的寒意愈加濃郁,他手腕輕轉,長劍在空中劃過,向著城樓上的魏庸而去,沒入他身前的牆垛上。
這是一柄黑色的劍,看上去普通至極,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但劍身上散發的殺氣卻令人不寒而慄。
“纖纖,此人是羅網的殺手,你不要被他騙了。”魏庸對着女子道。
他接過了甲士遞來的劍,一柄白劍,劍身上有幾道細齒,除了顏色不同,與先前的黑劍幾乎一樣。
“父親……”女子聽到他的話,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她的目光落在城樓下的黑白玄翦,眼底浮現憂色。
“典慶,將羅網的刺客捉拿,他若抵抗,就地處決。”魏庸對着那魁梧漢子下令道。
典慶應了一聲,威猛的身形縱身躍起,來到那黑白玄翦跟前。
那黑白玄翦似乎已經失去了鬥志,只是木訥的站在原地。
典慶的巨斧高舉,帶着驚天的氣勢劈下。那黑白玄翦緩緩抬起頭,眼中露出一絲悲愴之色。
“你的劍!”一身嬌喝,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白劍從城樓上擲下,原來是那女子從魏庸手中搶下了劍。
遽伯玉若是想阻止,自然可以,不過他卻沒有出手。
黑白玄翦見狀,先前的悲戚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堅定。
他的身影一錯,避開了那劈下的巨斧,他的劍尖點在地面上,身體借勢躍起,一劍斬出。
一道驚虹閃過,典慶巨大的身軀倒飛而出,砸在牆壁上,震得牆磚四裂。
一劍敗了典慶,城樓上的一眾甲士心中震撼,那黑白玄翦居然有着如此強悍。
見眾人皆被怔住,秀衣女子趁勢上前,她爬上城頭,望了一眼她的父親,眼眸中帶着哀色,毅然從城頭躍了下去。
這抹倩影在月光下拉的很長,那身影顯得那麼寂寥。
她被人接住,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龐,他亦看向她,眼中帶着柔情。
不過這種溫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那魁梧的身軀再度來到,他似乎沒受什麼傷。
秀衣女子攔在黑白玄翦身前,她柔弱的身軀擋住了那如同山嶽的身軀,他們之間隔着一個嬌弱女子。
“父親請你放過他。”秀衣女子看向城樓上的魏庸,她眼中滿是祈求。
“殺死左將軍的真兇不是他。”她隨後望向身前的魁梧巨漢道。
“真兇……真兇是誰!”典慶看着那女子,大聲質問道,眼中儘是憤恨之色。
“真兇是……我不能說。”秀衣女子低聲道,她眼睛裏的悲傷一覽無餘。
“家門不幸,我的女兒竟然與羅網的殺手勾結在一起。”城樓上,魏庸神色一冷,眼中帶着森寒的殺意,他一甩袖袍,對着一眾待命的甲士道:“放箭,射殺他們。”
“魏司空倒是大義滅親。”蘧伯玉看着城下那一男一女,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一支支火箭從城樓上射出,火雨傾瀉而下。
那布衣劍客手中之劍微動,只見一條白芒劃過天際,將襲來的火雨盡數斬滅。
女子被他護在身後。
他看向城樓,魏武卒與黑衣暗衛已經封鎖了整個瓮城。
“在那閘門前有一機括,可以打開瓮城的閘門。”
漫天火雨再次襲來,他一劍斬出,擋下了所有的火箭。同時抱緊懷中的人,一縱身,躍至閘門前。
機括雖在,但已被鎖死。
他將手中的純白之劍刺入其中,只是那機括卻紋絲不動,難以撼動分毫。
他運起內力,一身精純氣勁灌入劍中,猛的發力。
只聽得“咔嚓!”一聲,沉重的機括竟被他用勁轉到另外一邊,轟隆一聲,閘門緩緩升起。
“休想走!”一聲暴喝,如山的威壓朝着布衣劍客壓去。
典慶先前受了他一記重劍,如今卻幾無大礙。
他手中巨斧猛地劈下,直向那人而來。
布衣劍客已無法再分心顧及其它。
一絲溫熱的血滴落在她臉頰,他低頭看去,那鮮紅之色映入他的瞳孔。
她用身體替他擋下了這一擊。
“活下去……”
………
夜幕下,雪花紛紛揚揚,在初春時分,很少會有這麼大的雪。
他踏在積雪之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的腳步很沉重,就跟他的心情一樣。
他懷中抱着一個女子,白衣翩翩,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一滴血水滴落在雪地上,化作一朵血花。
她的嘴唇蒼白無比,身上沒有絲毫的暖意。
他停下了腳步,望着她。
她的容貌依舊美麗,但卻已經失去了生機。
他失去了他們的孩子,現在他又失去了她,這個他心愛的女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人。
他漫無目的的走着,他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
突然,他腳下一空,他抱着她,墜了下去,冰冷的湖水瞬間淹沒了他和她。
原來是一處結冰的湖面。
他沒有掙扎,就這麼任由着湖水吞噬着他。
一股刺骨的寒意傳遍全身,他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為了殺那人,我可是借了你我的蠱兒。但願如你所說,這人值得。”一道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白衣赤足,嬌小的身影在結冰的湖面上,宛如一株孤傲的雪蓮。
她的身上泛起一層銀色的光輝,將他和她包裹起來,那冰冷的湖水也無法侵蝕到他們身邊半寸。
“作為殺人的兇器,他已足夠。”黑衣人淡漠道。
他全身都隱藏在黑袍之中,讓人無法窺探他的模樣。他的氣息很淡,若非仔細感受,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彷彿一縷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