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個，你有女朋友嗎？”

降溫了，早起的時候如果不抹潤膚霜，臉會變得又干又硬。脖頸子那塊皮膚冰冰涼，出門少不得戴上圍巾。商家們緊跟節氣紛紛推出各式各樣的冬季新品，貼出“喜迎元旦，新品促銷”之類的廣告。這個周末馮宇佳期兩人預備出發去廣州購物，順便回東英大學轉轉。

一見面，馮宇就把自己的灰格子圍巾給佳期圍上。浸潤了男友體溫的圍巾成了活物似的，柔軟舒適的搭在自己脖子上...心裏頭也跟着一陣陣的風吹草動。佳期原是準備戴圍巾出門的，但是身上的外套與圍巾的顏色不搭，糾結幾番只得作罷。

一個鐘頭后，他們來到了廣州最繁華的一條時裝街。漂亮商店鱗次櫛比，整齊而密集地分佈在道路兩旁。在寸土寸金的廣州黃金商業區，就連只容兩人通行的小巷子裏也見縫插針的擺了一些廣式點心的小攤子。商販或用扁擔著啵啵糕、豆腐花，又或是用推車賣烤紅薯。又正值冬季來來往往的客人不少，還有很多從遙遠的地方專程趕來購物的顧客。

“你好！”佳期隨手推開一家店，立即傳來了丁丁咚咚的鈴聲。那是店旅行時從雪區買的銅鈴所發出的聲音，音色豐滿，非常動聽。

玻璃櫥窗里的人形模特身上披掛着今年最時尚的配飾，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店堂內的架子上精心擺放着胸針、掛件、頭飾、圍巾、手套等各式各樣的女性裝飾品。

“歡迎光臨~請問想買點什麼呢？”老闆娘並沒有化妝，但她纖細白皙的脖頸上戴了一根鑲嵌珍珠的蕾絲飾帶，令整個人有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

佳期問道：“你脖子上的帶子還有嗎？”

老闆娘揚了揚下巴，“就在你男友身後的架子上。”此時，眼尖的老闆娘發現又有幾個女生在門口徘徊猶豫，便掛上職業笑容起身往門口奔去。一陣好聽的鈴聲過後，馮宇給佳期繫上了絲帶。

佳期照鏡子時發現同樣的絲帶系在自己身上卻顯得有幾分不倫不類，佳期有點難為情地取了下來。

“你試試這個吧，今年的最新款。”老闆娘走過來抱一頂貝雷帽扣在佳期頭上。原來剛才那幾個女生還是去了旁邊的店鋪。

一旁的馮宇漫無目地走來走去，偶爾也自言自語地說：“咦，居然連這種東西也有。”

兩人就這麼一家家店鋪走過去，不知不覺幾個鐘頭過去了，挑挑撿撿的也買了一堆衣服鞋襪。

拎着買好的東西向停車場走去，街道撒滿的陽光讓人感覺已經完全是一副冬天的景象了。微風吹來一陣蛋撻的香味，佳期放好東西后坐在副駕駛上伸了伸懶腰，抬頭望見擋風玻璃上方的天空掠過一條漂亮的飛機航跡，最後消失在藍天的盡頭。

“肚子餓了吧？”馮宇用食指輕輕刮著佳期的鼻子。

“嗯。我們回學校附近吃關東煮好不好？突然很想吃熱熱的東西。”

“當然好啦。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

馮宇在這些小事上向來都是有求必應，例如看什麼電影、哪裏吃飯、去哪玩，從來都是全力滿足女友。即使自己不喜歡也從不露半點厭煩之色。

等開車找到那家店時，兩人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點完菜后，馮宇順便去了趟洗手間。他們第一次說話時就是在這家店。佳期刻意來到這裏就是盼望着對方對想起什麼來。當時佳期還是大一的小女生，被室友拉着來到這裏吃飯時正好遇見了馮宇和另一個校友和室友是老鄉。於是四人乾脆拼坐在一起。記憶里，當時的馮宇略顯高冷，話很少，特別愛吃海帶結。回去的路上，聽室友說馮宇有校外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此後，佳期便只能把自己愛情藏在心底。但不論做什麼事，上課也好，出去玩也好，心頭又忍不住千迴百轉的想到他...

突然，馮宇放在旁邊的手機震了一下，將佳期拉回現實。她扭頭無意識地看到一條微信提醒：

“那個，你有女朋友嗎？”緊接着的是一個害羞的表情。

三分小心，三分羞澀，四分期待，越然紙上。

看到這信息后的佳期心中千迴百轉：“是啊，他這麼優秀，肯定會有很多女生喜歡。自己心裏早有準備。可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

想着想着，眼前不禁升起一層霧氣。店內的喧囂、冒着熱氣的食物、往來的學生，都成了讓眼睛沉沉欲睡的負擔。明明餓得不得了，胃裏卻好似墜了一塊鉛，突然間又脹又痛。

“佳期，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肚子不舒服嗎？”馮宇回來時發現佳期獃獃地坐在椅子上，緊咬嘴唇，面色泛白。

“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說話就是這裏。”佳期自顧自的說著，“當時我覺得你好帥，講話聲音又好聽。後來，有時我們在學校里碰見，你偶爾也會跟我打聲招呼。每次我都懊惱自己獃頭獃腦，只會笨笨地答一聲’哦‘...”

佳期一邊說一邊伸手整理了一下馮宇的鬢角和衣領，像一個收藏家面對自己最心愛的收藏品那樣。

“你到底怎麼了？”馮宇一把抓住她的手。

佳期貪戀着馮宇指尖的溫度，不忍抽回：“我知道自己不美，可我從來不覺得遺憾。因為我父母和哥哥很愛我，從小到大學習刻苦，同學老師都喜歡我。直到你走進我的生活時，我就開始痛恨自己不是大美女。那一刻，我理解了《簡愛》女主角的心情。因為不夠美，我不能讓我愛的人對我一見鍾情或是眼前一亮。那個時候我甚至希望你哪天出車禍就好了，這樣我就有機會陪在你身邊...”

說到後來時佳期的聲音更咽住了，喉頭也不再不出聲，淚水像荷葉上的露珠在眼眶裏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馮宇此刻才知道，原來佳期對自己的愛如此深刻。在談話的過程中竟然不知不覺被她的言語吸引住了。

不對，說“吸引”還有點不妥，那是一種更加微妙的感覺。如果非要概括一下的話……對了，就是主人發現自己出於任性飼養的寵物卻全心全意愛着自己的那種心情。“感動”也好，“理解”也好，但這些詞都不足夠說明他此刻的心情。

從對方深深的愛中能感受到佳期靈魂的純潔——馮宇的心中甚至浮現出這樣誇張的感覺，在那一瞬間，馮宇對佳期產生了一種近乎憐愛的感情，不由得握住了佳期冰涼的小手。

待兩人再次抬眼望着窗外時，發現天空在談話的間隙變得陰沉沉的，霎時雨點“噼噼啪啪”砸在地面上，越來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