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伶俐離婚
朱經理大概心有愧疚，自從上次周會之後，對雅意格外的關照。在部門例會上客客氣氣地反駁了同事們對雅意不懷好意的設想。同事們一聽也對，有本事就別幹了呀，不然去找老闆抗議啊。難道沒有雅意公司就不會降薪嗎？市場不好，公司沒有進賬又不是雅意引起的。大概是大家發現工作不怎麼好找，那些天天嚷着要走的同事基本上都留了下來。反而是平時悶不吱聲的人走了好幾個。
雅意開始和其他同事一樣，不再把做飯當做浪費時間的苦差事，天天上下班帶着一個便當盒。她在冰箱上貼了一份食譜，保證每周能夠吃到20種以上的食物。每當她不知道做什麼菜的時候就能色彩組合搭配的方式來安排食譜。
雅意又把衣櫃裏那些不穿的衣服通通清理了出來，把梳妝枱要的瓶瓶罐罐也扔了一大半，將房子來了次大掃除，被子衣服全洗了，看着整潔的房間一下子心裏長久以來的陰霾似乎也被驅散。
鍾伶俐上次給她領的那兩個文件袋，雅意一直放在書櫃第二層。她心裏一琢磨，挺長時間沒跟伶俐聯繫了。最近一直在操心工作的事情，顧不上這麼多。現在局勢穩定看看她那邊什麼情況，就撥了個微信語音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鍾伶俐都沒空接，這會她正在給4歲的女兒洗澡呢。她的小寶貝生性調皮搗蛋，只要醒着就一刻了閑不住。為了讓女兒安靜地洗會澡每次都要連哄帶騙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她聽見手機響卻也騰不出手，只得速速將女兒擦拭乾凈抱上床，才得空撥回去。
“怎麼回事？剛才在忙啥？”
“還能幹嘛，給我那個小魔女洗澡呢！”
“哎，你那邊忙的話就下次再聊唄。”
“現在忙完了，剛好我也有事跟你說。”
雅意本來想跟鍾伶俐聊聊公司最近發生的事情，但聽到鍾伶俐說她有事情要說，便收住了話頭。
鍾伶俐將女兒安頓好后，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隨後關上房門走到客廳。
“雅意，我離婚了。”
語調平和，沒有痛苦的哭泣，也沒有悲哀的控訴。
“怎麼回事啊？這也太突然了吧。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呀？離婚是大事。該不會是他出軌吧？”雅意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裏琢磨着，隔壁趙女士一家子，天天吵吵鬧鬧也好端端地綁在一塊，怎麼這對一聲不吭就離了？
“他倒是想出軌來着，可也要有資本有條件啊。就他那一窮二白的酸腐樣，誰看得上？你呀，可千萬別像我一樣裸婚。遇到個沒本事的，還真不如一個人過。我當初就是沒有想明白頭腦發昏，現在腸子都悔青了！難怪說婚姻的婚字是一個女字旁加一個昏迷的昏。只有女人昏了頭才會想結婚。婚姻里很多苦是說不清的，不像你工作上受了委屈盡訴無妨。總之，對於這次的婚姻我已經儘力了，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主要是因為經濟原因嗎？”
“我琢磨出來一個道理，絕大部分婚姻在矛盾點歸根結底都‘沒錢’。你也知道他呢，初中學歷就只會在廠里打點零工。工廠連社保都不給買，一年停工好幾回。以前年景好的時候一年還能賺個六七萬，現在一年撐死四五萬。工資越來越低，開銷卻越來越高。以前豬肉12塊一斤，現在24，翻了一倍。這幾年要不是我省吃儉用，家裏肯定是負資產。房間的壁紙還是結婚的時候貼的，早就剝落得不成樣子，也一直沒錢換。平時想吃點什麼，也只有他發工資的時候才敢買來嘗嘗鮮。你說男光靠長得帥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而且他父母那邊負擔重得很，三天兩頭跑來要錢。以前還不覺得他性格有多軟弱，這幾年真是越看他越不順眼。不管是買東西還是辦事都被人佔便宜，這麼大個人了每次都是算了。我看了我都來氣！人生這麼長，長痛不如短痛。再熬下去，我怕要得癌。雅意，老實說我挺羨慕你的，你事業有奔頭，享受雙休和五險一金，老了也有收入。哎，靠小孩養老是不現實的，靠誰都靠不住。早知道當初我也不要那麼早結婚，在外面多打拚幾年。女人啊，一離婚就不值錢。你不必安慰我，我並不太難過。”
“那你現在什麼打算？”
“我在想，過去你那邊找工作怎麼樣？我媽現在整天念叨，真的受不了！用不了半年不是她瘋就是我瘋！”
“當然可以，你來龍城我是一百個樂意。只是現在就業環境不好，我勸你還是再考慮考慮。”雅意語氣遲緩地說。
“沒事，我不挑工作。一個月有個三四千就行了。苦點累點沒關係，主要是想學點東西。我也知道自己在家呆了太久與社會脫節。但簡單的辦公軟件操作我還是能做得來的。最近這半個月我在練習金山打字呢...”
“伶俐，先聽我說。眼下的就業環境比你想像的還要惡劣！我們公司這兩個月走了一半的人。其中大半是被裁掉的。我的工資也降了一千。現在都快月底了，可我連上個月的工資都還沒拿到。不止是龍城，廣州、深圳這些一線城市也受影響。我朋友大雪她上班的公司，在行業中排名前10，現在卻連工資都發不出來。逼得她走勞動仲裁的路！總之，你千萬別衝動！你上網就能看到所謂的經濟寒流的新聞，但實際情況比道報還嚴重，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那現在怎麼辦啊？”
“稍安勿躁，經濟肯定不可能一直低迷下去。明年開春應該會好很多，至少就業機會比較多。現在還有兩個多月過年，你安心在家獃著。光練打字可不行，你至少得把ppt、word運用熟練。電子表格，你只要清楚個大概就行了。最要緊是ppt，會做ppt找工作的時候很加分。除了這個以外，你有空要多上網看看職場為人處事的一些經驗貼。要不你買幾本職場書吧，雖然裏面很多廢話，但通常也會有幾句重點。你要現先熟悉職場這種氛圍，等真正工作時才不至於措手不及。不過，初級職員很少有勾心鬥角的機會，你也別太緊張。”
“嗯好。那你覺得我做什麼工作會比較好？”
“低門檻的工作有三大類：保險、業務、人事。前面兩項需要充沛的體力持久的耐力，不適合你。你可以考慮做人事。你做事很細心，而且很會察言觀色，這兩個優勢的話，運用在人事管理方面還是挺好的。小公司對人事的要求不高容易進。還有一點好是，人事很少加班，你可以趁這段時間把會計拿下來，為今後做打算。從現在起，每天騰兩個鐘頭出來為新工作做準備...”
就這樣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個多小時。放下電話后，兩人都累得精疲力盡。
雅意回想當年鍾伶俐剛結婚的時候，對她丈夫滿意的不得了，誇他如何如何英俊瀟洒。仔細想想，前後也不過才6年時間。
她們上大學那會，也不過是數十年前，現在一看卻恍如隔世。學生時代的鐘伶俐，長着一張小小的瓜子臉，內雙眼，小鼻子小嘴的，打扮一下很招人。而陳雅意則是一頭短髮，做假小子打扮。張愛玲曾經說過，對年輕人來說，三年五年就是一生一世，還真是這麼回事呢。
雅意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蜜糖檸檬水，喝下以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窗外沒有繁星，人生亦沒有更高追求。日子一天天過去，人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憔悴下去，直到勞息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