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慈母心

初六早上，唐孝悌一家告別親人回了市裡。今年難得他們留在老家這麼長時間，唐老爺子老兩口不明究竟，只以為馬素雲轉性了，為此還頗感心慰。直到幾個月後，唐老爺子和林浩輝閑聊時，才知道老大一家，過年之所以在老家多待了幾天的緣由，差點沒將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當然這都是后話，咱們暫且不提，只說老大媳婦過年這幾天的精彩表演。

除了初二回了趟娘家外，過年這幾天，馬素雲沒少在林浩輝跟前獻殷勤，整天噓寒問暖，搶着端飯上茶，對林浩輝比唐老爺子這個親公爹還要盡心。馬素雲的舉動讓林浩輝有些摸不着頭腦，心裏感動的同時，總覺得這位大侄子媳婦的表現，有些不太正常。老爺子心裏也尋思過，老大媳婦不會是有求於自己吧？可想到自己現在的窘境，根本幫不了別人什麼忙，暗笑自己多心了。

初五下午，馬素雲趁着公公婆婆出門送客，林浩輝一人在房間裏休息時找上了門。

“林叔，侄媳婦今天求您幫忙來啦！您是京城人，學問好見識多，認識的大人物自然也多。咱們是親戚，您有啥好門路，可不能因為我們家離的遠，就忘了提攜您幾個孫子呀！”馬素雲一進房門，便滿面含笑的說上了。

“小馬來了，坐吧！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啊？我是京城人不假，也讀了些書，可要說有門路認識大人物，就有些言過其實了。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林叔也不會下放到這裏來啦！”林浩輝心思通透，聽了馬素雲的話后，立馬聯想到了唐老哥誇獎青梅寶貝的事上。想着大侄媳婦肯定誤會了什麼，忙跟她解釋起來。

“林叔，看您說的啥話喲！常言道：破船還有三斤釘呢，您就不要再瞞着我啦！青梅丫頭能拜白院長為師，要我說，肯定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勞，不然依我們一家農村人的身份背景，怎麼可能認識中醫院的大院長。我家老二曉軍聰明好學，又是個能吃苦的，您以前還誇過他有出息哩！您老既然能幫四弟家的丫頭拜了個好師傅，怎麼也不能忘了我家孩子吧！您看能不能把曉軍也推薦過去，那小子在學校就是個要強的性子，每次考試都是前幾名，要是推薦給白院長，跟他老人家學習醫術的話，肯定比青梅那個小丫頭好的多，絕對不會給您丟人的。”

林浩輝聽完馬素雲的一翻話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原來小馬從一開始就想岔了。她不但小瞧了自己家裏人的人脈，對侄女唐青梅的高智商和聰慧也一無所知，而且還高估了自己這位林叔的能力。將唐青梅能拜白仲坤為師的功勞，想當然的都歸到了自己身上。同時他也明白了，過年這幾天裏，馬素雲對自己這麼好的原因。

知道了緣由的林浩輝心裏暗自好笑，對這位侄媳婦的“心計”頗為佩服。馬素雲所做的一切，雖說都懷有目的，但林老爺子一點沒往心裏去。在他想來，小馬畢竟沒讀過什麼書，為人處事上和楊雪林雨沒法比，做事倒底落了下乘，沒必要和她計較。心裏不免感慨，難怪唐老哥兩口子不喜歡大兒媳婦，提起她總是搖頭，在辯人上面，老哥哥老嫂子還是很有一手的。

林浩輝是什麼人，跌宕起伏的人生都能從容以對，人心的洞查更是入微。他雖然不喜歡馬素雲的“勢利”，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倒是被她一心為兒子打算的慈母之心感動了。不論這個人身上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和不足，在對待自己孩子的時候，從小到吃喝、大到前程的所有事情，她總是竭盡所能，想將世界上最美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們，甚至不惜低頭、求人和獻媚，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一時間林浩輝倒是感觸頗深。

感慨歸感慨，知道了馬素雲的用意，在自己又無力幫她的情況下，林浩輝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他調整了一下表情，很嚴肅的向馬素雲講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小馬，我並不認識中醫院的白院長，你真的誤會了。青梅能拜白老為師，更多的是她的機緣，當然也有一小部分孝儒的原因，因為白院長的孫子和孝儒是同學。年前他們父女去白家做客時，白院長看上青梅的資質，對她的聰慧懂事尤其喜歡，非要收小丫頭為徒，這才有了青梅拜師的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今天能來找我，林叔要是認識白院長的話，肯定要圓了你的面子，將曉軍推薦給他。可我不認識啊！實在是無能為力，希望你能諒解。”

馬素雲聽了林浩輝的話后，心情跟過山車似的，一下就跌到了谷底。嘴上喃喃的應了句：“噢！原來是這樣啊！”心裏卻火燒似的不平起來，暗自罵起了唐孝儒。

“呸！好你個老四，真是走了狗屎運，竟然認識這麼牛的同學，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到了關鍵的時候，只領着自己娃去串門，一下子就撈到這麼大的好處，一點都沒想着幾個侄子。自家那個榆木疙瘩整天還將弟弟掛在嘴上，說自己兄弟多有出息，以後肯定能幫上忙，讓自己這個當長嫂的對家裏幾口人好一些，他哪裏知道兩位老人的偏心，老四兩口子的奸滑。這次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有好機會老四一點都沒想到侄子們，根本就是個只顧自家娃的白眼狼。不行，好處不能讓他一家獨佔了，我一會就找他去，既然他和白院長的孫子是同學，再介紹自己侄子去拜師，應該不成問題，何況曉軍可比青梅那丫頭聰明的多，白院長要是先見了自己兒子，哪裏還會有唐青梅那個小丫頭的事情。”

想到這裏，馬素雲就急着出去找唐孝儒，突然想到林浩輝教唐青梅寫毛筆字得了獎，心思又動了起來。

“林叔，是我不了解情況，還以為青梅拜師是您出的力呢！您不認識白院長就算了，我一會找四弟問問情況，看曉軍還有沒有拜師的機會。我家曉輝今年四歲，雖然有時粘人了些，但腦瓜子聰明着哩，一點都不比青梅差。您老既然能教青梅寫毛筆字，也教教我家曉輝吧！”

馬素雲說完，很期待的看着林浩輝，等林叔給自己回話。

“小馬，你的想法是好的，我也很願意教曉輝，但是卻有些不太現實。你家在市裡，我在縣城上班，兩地離了二百多里路。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受上級管制，不能隨便離開縣城，即便是回老家過年，也提前向上級寫了申請，要我去市裡教孩子寫毛筆字的想法，根本行不通。除非你能捨得曉輝，將他放到縣城你爹娘這裏，只有這樣，我才能有教他寫毛筆字的條件。”

聽了林浩輝的話后，馬素雲左思右想，都不放心將小兒子放到公公婆婆跟前，在她心裏，婆婆偏心唐孝儒一家，對自己兒子肯定不盡心，兒子放在縣城肯定受罪。林叔又是這種情況，半步都不能離開縣城，曉輝學習毛筆字的事，根本就沒有可能啊！想明白這些，她終於徹底死心，很為自己在林浩輝身上浪費的感情感到不值。

目的一樣都沒有達成的馬素雲很不開心，覺得自己白忙了一場。走的時候，只草草跟林浩輝打了聲招呼，好在林浩輝不計較，沒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下午，馬素雲找了唐孝儒，問他能不能讓白仲坤收曉軍為徒。唐孝儒向她介紹了白老收徒的幾個條件，什麼辮葯，背藥方的，聽的馬素雲一頭霧水，最後在兒子曉軍不願學醫，以及丈夫唐孝悌的訓斥聲中只好放棄，初六一早便氣呼呼的回了市裡。

初八早上，林浩輝和唐孝儒林雨兩口子，早早步行去了公社，乘坐公交車去縣裏上班。家裏留下唐老爺子老兩口、唐青梅、唐曉凱姐弟和唐孝禮一家五口。

唐孝禮兩口子是老師，假期比家裏其它人要長，正月十三才回西寧市，這讓家人們能多聚幾天。歡聚的時間總是太短，很快便到了離開的日子。早上七點整，唐家九口人在老九唐孝喜馬車的護送下，已經趕到公社。

去縣城的公交七點十分就來了，一家人告別唐孝喜上了車，八點鐘便到了縣城。

二伯一家因為要坐八點四十的火車，到縣城后也沒去唐孝儒家，告別父母和侄子侄女，直接坐公交車去了火車站。爺爺抱着唐曉凱，奶奶拉着唐青梅的手，四人望着遠去的公交車，遠遠的還能看到正朝他們招手的二伯和唐曉光。唐青梅看到爺爺奶奶的眼框濕了，她知道老人對兒孫們的不舍，在這交通很不發達的年月，下次見面或許又是一個三年。

唐青梅搖了搖奶奶的胳膊，拽了一下爺爺的衣襟，勸慰起了傷感的兩位老人。

“爺爺奶奶，您們不要傷心，等以後交通發達了，二伯想回老家的話，坐飛機幾個小時就能到，想什麼時候回來就能回來。”

“唉！還是我們青梅寶貝貼心，都知道給爺爺奶奶寬心了，真是個好孩子。咱們快點回家，不然凍着兩個乖寶可怎麼辦喲！老頭子，已經走的都沒影了，別看了，咱們回家嘍！”

唐奶奶一手拉着唐青梅，一手扶着抱着孫子的老伴，一家四口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