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烽火台
吳行,漢中郡上庸縣人,原本是左丞相羋啟手下的一名監御史,從事於南陽郡,監察郡務,制衡郡守日益增長的權欲。
監獄史同時還有發現地方人才,向君王舉薦人才的權力,興修水利注重農桑也是他的份內事,一旦戰事緊張,監御史還要上陣,輕則監督營建工事,重則領兵上陣,隨時為大秦國充當炮灰。
此時,秦王嬴政許諾的60萬大軍大半都已聚集在宛縣附近,唯有少數民夫前往南郡江陵縣運輸糧食兵械。
吳行也能感覺到王翦老將軍發兵攻楚之日,恐就在八九月間。
心中依然有了明悟,時間一天天過去,可吳行卻感到身子上的壓力越來越重。
本來他對王翦的怨念不小,王翦一到宛縣就將南陽郡官場掃蕩一空。
他和郡尉還算好些,本身精於工事軍務,那南陽郡守可是被晾在一邊,成了吉祥物,至今無人想起。
在南陽郡,吳行和郡守、郡尉本就是三巨頭,明面上互相掣肘,民間多有傳言說其和郡守素有仇怨。
他人可不知,這是吳行和郡守刻意放出的假消息,目的就是做給御史中丞和當今大王看的。
誰也不想看到手底下的官員親如一團,反而會引起上面的注意。
就憑這,三巨頭在南陽郡倒是過的挺滋潤,三人的家族晚輩遍佈南陽郡縣府衙,私底下家庫連銅錢都裝不下。
吳行更是將平時所收灰色收入,大半都送到左丞相羋啟府中,就是要抱大腿。
豈知羋啟叛秦降楚,吳行這些年的投資都灰了。
王翦領兵數十年,自然對那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不屑一顧,若不是看吳行早年在水利農桑頗有章法,恐怕吳行就和南陽郡守一個下場。
現今,吳行還是監御史,就是負責監察工事建築的質量。
只是宛縣天氣很不順心,近日接連大雨,烽火台營建、城牆加固及大量工事營建皆因此場大雨又拖延數日。
大雨稍作停歇,他便帶人馬不停蹄接連試了幾座烽火台,結果正如他想的那樣。
在兩台人力投石機十幾輪摧殘一下,試驗的烽火台外牆都出現了倒塌、崩潰的情況。
就這種情況,他怎麼去見王翦?
吳行可以預測,秦楚尚未交戰,王翦不介意拿他項上人頭來祭旗,恐怕他的家族也不能倖存。
心中的苦惱一日大過一日,終於他帶着上百人苦哈哈推着兩台人力投石機,終於到了眼前的烽火台前。
吳行記得,此地本是一大片高坡,距離河邊極近,取水方便,此處甚為肥沃,是底層民眾的上等田地,因此才被宛縣豪貴分食。
想到此處,吳行就不由得一陣輕笑,往日南陽勛貴為了此地搶得頭破血流,如今在大王的意志面前都化為齏粉。
可當他又走進數百米后,抬頭看去,瞬間愣在原地。
只見得,那處烽火台不僅佔地面積要超出其他烽火台許多,就是那望樓也是他從未見過的高聳。
弱智的秦國,烽火台的作用只有兩處。
一是探查敵情,作為前進哨所之用,一旦有敵來犯,也可在望樓之上燒蓬草,向後傳遞軍情。
二來,在列國之間的戰略點上,營建的烽火台又大又寬,能容下上千人,可作為進攻他國的臨時居所。
當吳行走進烽火台,這裏的細節更讓他疑問陡升。
陳素早就看到吳行等人的行動,自然在率人在門口早早等待。
“誰是這裏的工丞?!出來見我!!”
聞言,陳素忙頓首一揖,道。
“監御史前日所言,下吏早已得知,故此再次等候多時。”
吳行也沒管其他,禁止問道。
“你負責營建烽火台,整得和他地烽火台大不一樣,若知此地甚為關鍵,你給我從實說來!”
“稟監御史,此地望樓高約十丈,全有石塊所建,塢牆厚一丈八尺,長寬各百餘步,高約兩丈。
牆內用版築法將黃泥河沙石灰混合夯實,塢牆兩側各自加了兩尺厚的石壁。”
此時,吳行臉色頗為急切,忙問道。
“我見其他望樓都只有四五丈高,此地望樓怎麼如此之高?還有此地烽火台為何建得如此之大。”
陳素看到吳行面色潮紅,眉宇間頗多粗汗,疑問道。
“監御史難道不知?此地乃是公子扶蘇和工令丞親自參與,建造之法也是經過公子扶蘇改進之後,才見得如今模樣,早在大半月前,此地便不受軍法吏監管。”
聞言,吳行頓時愣在當場。
公子扶蘇,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人,鬼知道一位秦國公子居然喜歡過問這種事,這還不好辦了。
然後他又忽然醒悟,此法他必須拿到手,此事早點讓王翦將軍知道,那其中必然有他一份功。
想着,吳行看着窩棚里的豬狗肉,又說道。
“你們吃的不錯嘛,黑豕狗肉連我都吃不到,看來公子扶蘇對此地相當看重,本來我也不便多說。”
接着他話鋒一轉,道。
“可當今大王志在一統,伐楚之事不得耽誤,王翦老將軍率舉國之兵,壓力甚大。
老將軍讓我來檢驗各處烽火台,我只得照做,如果此座烽火台接受住投石機的打擊,那營造之法必須由我呈給王老將軍!”
陳素此刻,哪裏還不明白吳行用意,只是人輕言微,道。
“監獄史,公子扶蘇那裏你如何交代?長公子乃是監軍,你我也要受制於他。”
“公子扶蘇我自會去交代,你且帶人讓開,可不能讓投石機傷了你的人。”
無奈,陳素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將數百名民夫刑徒帶出烽火台,臨走時還不忘將豬狗肉一併抬出。
緊接着,吳行便讓麾下兵卒將投石機佈置好,隨時朝烽火台轟擊。
此刻,吳行心裏暗暗期待起來,他的未來全靠這座烽火台,只要它足夠堅固,那他就必須儘早得到建造之法。
在他一聲令下,百餘名兵卒便將幾十斤的巨石放在了搖籃當中,瞬間在上百人的注視下,兩塊巨石在半空中劃過兩道軌跡之後,就落在烽火台院中。
吳行見此,也是見怪不怪了。
準頭差,費人力,是這個時代工程器械的標準。
人力投石機可不是白叫的,百餘名士卒一般都是用來拉拽拋桿,這些人無一不是身材高大力氣壯勇之人。
一次又一次的轟擊下,還是有不少巨石砸中瞭望樓和塢牆,只是吳行都不敢相信,在經過幾十輪的石頭轟擊后。
不管是望樓還是塢牆表面,連一處較大的坑窪都沒有,有的只是一些砌牆的石磚被砸碎了少許而已。
望樓還是那望樓,依舊是高聳,卻是讓吳行欣喜過望。
他也曾經見過三合土和糯米灰漿的成果,只是那種工藝造價高昂,並不能做到大規模普及,也就只能在咸陽宮殿中見的多。
可是眼前新出現的建造之法,卻是刷新了他的三觀。
強度不但超乎預料,而且憑他以往的經驗,也能得出公子扶蘇能將這種建造之法用在烽火台上,就說明這種工藝造價應該不高,否則他就不會見到這座烽火台。
“彩!彩!!王翦老將軍若知此事,必然欣喜,此番攻楚戰事我大秦必勝。”
吳行此時激動的差點跳了起來,全然不見以往的沉穩,多日來的壓力盡在此時得到釋放。
可是這時,陳素還是上前提醒了一句。
“監御史,營造之法可是公子扶蘇親傳,你可不能……”
正在興緻之上,心裏被潑了盆冷水,任誰都不會高興,吳行不耐道。
“公子之物本吏自然搶不得,舉薦人才乃是本官份內之事,營建之法而請你親自去跟王老將軍講吧。”
聞言,陳素愣在當場。
…………
兩日後,宛縣一處勛貴之所中,扶蘇卻是忙着將剛剛洗好的狗肉擺上烤架。
他不願意跟着王翦住在郡守府,整天被其苛責,扶蘇早就受不了,隨便找個由頭就跑了出來,在城中挑了處離郡守府遠一些的勛貴之所,強行徵用就住了下來。
萬事由王翦來安排,扶蘇有大把閑情時間,就對身邊事物改造了起來。
這頭一個就是改善自己的口腹之慾,誰叫這個時代伙食讓扶蘇根本受不了。
他還在忙着往青銅烤架上的狗肉撒上粗鹽,就聽到門外廊道有匆匆腳步聲,方向正是自己這裏。
不多時,就見到一名身穿甲衣、手持鐵劍的軍卒朝他這裏走來,走到他跟前便頓首一揖,拜道。
“公子,王老將軍有事相請。”
聞言,扶蘇並沒有回他,只是拿起幾根竹籤,插起狗肉,就道。
“前方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