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項燕
秦王政23年,7月初。
扶蘇乘着雙輪車架匆匆進入了宛縣城中,此時距離出征之日已過去20多天。
這個時代的方方面面,是扶蘇所無法忍受的,他在武關當中待了五六天才緩了過來。
還是被王翦催了好幾次……
匆匆走進原來的郡守府中,此時的郡守府面積較之前已經擴張了幾倍有餘,重兵雲集,主將王翦、副將蒙武以及數十個校尉皆聚集於此,就是差了個扶蘇。
這可苦了南陽郡守,本來此地可不是他辦公的地方,是他自己花重金買下加以整修之後才建成了郡守府。
這可倒好,王翦一到宛縣,便展現出他雷厲風行的一面,所有跟軍事無關的事物通通被扔出了郡守府。
扶蘇剛剛走進主殿中,就迎來王翦毫不留情的責問。
“扶蘇!你身為監軍為何在武關待了數日,遲遲不到宛縣?”
扶蘇無奈,只得朝王翦空首一揖據實稟道。
“大父……”
“別叫我大父!”
扶蘇剛開口就被王翦厲聲打斷,后又聽其說道。
“軍中無血親,你雖是我的孫婿,同樣也是監軍,你只能稱我為將軍!”
“諾!將軍。”
“扶蘇從未經歷過征戰之事,一時有所不適,身子病了數日,無奈留在武關當中耽擱了時辰。”
王翦見效果已到,便放過了扶蘇,朝屋內數十名校尉說道。
“扶蘇縱然是大王長公子,也要聽老夫之言。
伐楚之事大王最為關注,所以才派了扶蘇擔任監軍,他代表着大王的意志。
扶蘇不及弱冠,初上戰場難免會出錯,你等見了勿要躲閃,要及時糾正扶蘇的過錯,老夫也不想聽到軍中任何有關扶蘇的謠言!”
聞言,數十名校尉面色肅然,朝王翦空首一揖。
“諾!”
這時,王翦的臉色才慢慢淡然,指着面前的地圖說道。
“此次伐楚事關重大,乃我秦國統一九州最後一戰,非我王翦一人所能。
你等有何良策,助我秦國伐楚大業。”
扶蘇啥也不做,也是什麼都做不了,他對於古代戰爭可謂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他隨便就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靜靜的聽諸多校尉的議論。
只是看着眼前數米見方的古代軍事地圖,扶蘇只感覺眼暈。
習慣了現在文明的地圖導航,對於眼前這張堪比潦草山水畫的古代地圖,扶蘇根本就看不懂。
後世隨便一張地圖,放到這個時代就是堪比外掛的存在。
自己畫的地圖都比眼前這個好吧?
可這就是先秦時代,作為穿越者的扶蘇盡量觀察着每個人的舉止形態,就是為了自己能夠更快的習慣這個時代的人和物。
可是他才剛來還不到一個月,又怎麼可能完全習慣?
縱然原主扶蘇的靈魂已經和他完全融合,可是2000年這個尺度上帶來的代差不是一個靈魂所能消除的。
如果有心之人仔細關注一下扶蘇,他就會發現扶蘇對待每一個人都是謹小慎微,彬彬有禮的姿態,甚至對待身邊僕從都是和藹可親。
這根本不符合現在扶蘇的性格,這是一種偽裝,原主扶蘇的外在。
扶蘇無法適應這個時代,他就只能偽裝原來的性格,為自己爭取時間。
現在就是這樣,他什麼都不熟悉,只能在一旁聽着。
一直聽了小半日,王翦和數十名校尉卻才定下了具體事物,當看到扶蘇在一旁仔細聆聽的模樣,心中才出現了些安慰。
“雖說什麼都不懂,虛心受教還像回事,可你已是我孫婿,為了我王家的未來……”
想到此處,王翦揮了揮手,眾校尉見狀紛紛不再言語。
只見王翦朝着扶蘇問道。
“扶蘇你雖年幼,可畢竟是監軍,不能一日無事,你想做些什麼?”
聞言,扶蘇空首一揖,道。
“老將軍難為扶蘇了,扶蘇初經戰事,本該全聽老將軍之言。
但扶蘇自知伐楚乃是大事,怕耽誤了老將軍,不如糧食器械之事交與扶蘇,讓扶蘇熟悉軍中事務。”
王翦撫須笑道。
“不愧是大王長子,雖年幼眼光還是有的,可糧食器械也是大事,不能全交給你。”
“一切都聽老將軍的!”
“我給你派兩名副手,此二人年歲不大,卻對後勤大事甚是熟悉,你這幾月就跟着此二人。”
說著,王翦便叫了一名親衛過來,在其耳邊寥寥數語,就將其支開。
沒過多久,便見有二人在親衛的帶領下走進殿中。
扶蘇忙問道。
“老將軍此二人何名?”
只聽得二人同時回道。
“章邯!”
“鄭豐!”
…………
楚王負芻四年紡月(即公元前224年4月)
秦人在宛縣囤積重兵,隨時發兵南下,巨大的壓力讓楚國宮廷一刻都不敢歇息。
作為抗秦的主將,項燕就感覺此刻心中有一座大山牢牢壓着。
秦王嬴政為何不是他楚人呢?哪怕不是秦人也好。
他年輕時就曾見過少年時的秦王嬴政,那時項燕還記得,少年秦王不過是剛剛從趙國接回秦國,在秦國沒有任何依附,只能靠着庄襄王長子的身份在秦國生存。
秦人不待見,宗室長輩瞧不起。
這就是少年嬴政剛回到秦國的情況。
那誰又能想到,當年秦王嬴政居然要結束這個亂世。
可偏偏項燕不允許,八百年荊楚在他心裏是至高無上的。
他能擊敗秦人一次,就能擊敗秦人第二次。
哪怕是前線斥候不斷傳來的情報讓楚國宮廷震動不止,他也要帶領楚人對抗秦王嬴政。
項燕當然清楚這次秦王嬴政一定會傾國之兵一舉滅楚。
然而秦軍兵卒的人數一天天在增長,從最初的三十萬、四十萬,人數不斷攀升,從未有停止過的跡象。
到現在,連項燕都不確定秦軍到底有多少兵力,因為到現在秦國的民夫兵卒依然在朝宛縣集結。
可是當今楚王仍然對項燕不放心,項燕也清楚,楚國只需要屈景昭三家就夠了,再崛起一個項氏,楚王手中的權力又要縮水。
他在等待楚王負芻的使者,先前來自秦國的壓力逼迫着楚王集結國內重兵,準備抗秦。
然而,這次抗秦的主力居然是屈景昭三家的私兵。
他手裏只有兩萬項氏私兵供其驅使,其他國中大小貴族的私兵根本派不上用場。
因為楚國體制與秦國大不相同,其軍隊由三部分組成,左中右三軍。
這三軍乃是楚軍精銳,受楚王直接掌控,部署在壽春附近,用以保護國都。
此外還有縣卒,這是楚國的地方部隊。主要部署在楚國的邊境地區,由縣公們統率,以淮南淮北居多,這些縣卒構成了楚軍主力。
但更多的,還是各地貴族的私卒,封君貴族們得到楚王號召后,便帶着臨時徵召的領地武裝彙集到一起。雖然項氏、昭、景、屈之卒戰鬥力不亞於縣師,但大多數私卒成分複雜,戰鬥力堪憂。
說到底當今大王還是心生忌憚。
先前擊敗秦軍的功勞,讓項燕名望傳遍了整個楚國,人人皆稱項燕是英雄,就是燕趙魏韓亡國之人都在蠢蠢欲動,意欲反抗秦人的統治。
可當今楚王得位不正,殺弟登位,國人心中不服,至今傳聞楚王負芻夜魅時,手上都要握着長劍方可安睡。
項燕無論是功勞還是威望,都要比他這個名義上的楚王高出不知多少,怎麼能令楚王放心?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玄衣使者走進了項燕賬中,道。
“上柱國,老朽愧對將軍,大王還是沒有放下。”
聞言,項燕只是無奈一笑,便道。
“大王之心,燕早已猜到,先生說吧,大王願意給多少人?!”
玄衣使者道。
“大王只願將左右二軍交給將軍,最為精銳的中軍大王能讓其駐守壽春,不知此番兵數可夠?”
“果真如此!大王還是分不清楚國和楚王。”
“不夠,秦王嬴政此番傾國之兵豈止四五十萬,其能征善戰者有二三十萬之中。
我手上唯有左右二軍,加上曲屈景昭項四家私兵可用,也不過十七萬兵卒,大王誤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