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

將軍回到了他的國。

入了臨淄關口，就是一片全新的土地，這裏，從未有侵略者的鐵蹄踏足。

將軍下了馬，把滿是血污的甲胄，披在有所思身上，慢慢的走。

我就跟在他頭上，慢慢的飛。

沿路全是邊塞的百姓——也許也不是，在他心裏，他們把自己的兒子託付給他，他就自然的成了這天下之子。

沒有鮮花，沒有果酒，只有相對的兩兩無言。

“抱遠些，孩子小，見不得煞“將軍輕輕點了點年輕的母親，襁褓中的孩子卻抓着他的手指不放，咯咯地笑起來。

將軍也笑了，但又沒有笑，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也許他也有過這樣一副獃獃的樣子，對着旁人傻樂的時候。

其實他早已不記得，也許只是突然的胡思亂想。

“我們平安以後，也會像您一樣成為大英雄了“年輕的母親笑眯眯的看着將軍，伸手將孩子遞過來一點。

他一時愣神，一時失語。

“還是別上戰場了吧…“他失神地低喃，抽出手指，轉身離去。

平安，上了戰場，哪有什麼平安啊。

還未進東南，皇帝一道聖旨，匆匆的，士兵解甲歸田，他被召入京。

京城，一個久違的地方。

他母親的心臟，他的“家“。

皇帝喜歡他，他知道，故而越加不敢放肆。即使被恩准在道上騎馬，無故的他絕不輕易上馬。

樹大招風，不論是家族內的鬥爭，還是朝堂上的權謀，這點，他一介武夫卻還是心知肚明。

“空有一腔孤勇罷了“這些言官老頭子的彈劾倒成了將軍最受用的稱讚了。

作為一個將軍，怎能不孤勇。

皇帝是新登基的小小兒，比將軍大三日。

朝堂上，他們是君臣，是下跪與被朝拜的對象朝堂下，皇帝還是那個天天趕着將軍讓他帶他從狗洞溜出太學院去玩，是那個厭倦了皇權之爭，揚言要與他平分天下的好兄弟。

“愛卿！你來了！“小皇帝興奮地跳下軟椅，忽而張望四周，悻悻地裝模作樣擺出一副鄭重的架勢叫旁人退下后，這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將軍跟前。

“臣，見過皇上“將軍狡黠一笑，左手撩起甲胄作勢要跪。

“你這小子“小皇帝一手拉住他的肩膀。“您知道我不會叫你跪的“

將軍樂呵呵地聞言站起，理理衣襟咳咳地清了清嗓子。

“這不是，君臣有別，臣自知，皇上九五之尊…“

“臭小子！“小皇帝氣的吹鬍子瞪眼。“明知道我，哦不，朕早就被外邊那幫老頭子裝模作樣的架子，煩死了，還來這套，你真以為朕不敢把你扔到臨淄關外去，讓你天天喝風啃沙子“

將軍呵呵一樂，從行囊里取出一隻小匣子。

“這是什麼“小皇帝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得五迷三道。

“阿鳶搜來的“他努努嘴，指指正站在他左肩頭梳理羽毛的我。

“喲，這小傢伙這麼厲害“小皇帝驚嘆一聲，伸手作勢要摸我，我跳着腳飛到了將軍的右肩頭。

“哼“小皇帝悻悻的收回手。“這麼小的鷹，帶進來侍庫局那幫人壓根都沒把它當猛禽，朕還真不信它能搜了這匣子“

我不滿的瞪了小皇帝一眼，誰料小皇帝也瞪了回來。

“脾氣還挺大，小東西，等會兒叫御膳房的李廚燉了你，給朕煲湯喝！“

我別過臉，不敢再瞪。

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將軍樂呵呵的順了順我的毛。

“非也，皇上別看它小，若非阿鳶廢了烏木河的一雙招子，這人頭，怕是難以拿下。“

“哼“小皇帝悻悻地一哼，傲嬌地轉過頭來“借我看看。“

我自得地伸出一隻爪子，象徵性的和小皇帝握了握手。

“呵，這小東西真伶俐！“小皇帝滿眼的粉紅泡泡讓我不寒而慄。

唉，一個大男人，還是堂堂天子…真是…

“昭昭，朕用十個西域新進貢的舞女跟你換阿鳶，好不“

小皇帝拽着將軍的衣袖，一如他從前求他帶着他爬出太學堂。

“這…“將軍不動聲色地從他手中抽出衣袖

“再加三匹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小皇帝看着我又看着他。

“臣，先行告退“將軍最怕小皇帝撒潑，一溜煙作着揖小跑出了養心殿。

“可惡！沈昭淮！你信不信我讓我爹收拾你！“

小皇帝氣急敗壞，突然想起自己已經登基，又氣吼吼地補了一句。

“你等着！朕現在就下旨讓你滾回臨淄關去！“

言畢小皇帝看着近侍目瞪口呆的樣子，氣吼吼地瞪了回去。

“看什麼看，沒見過龍顏大怒嗎？再看把你們都扔到臨淄關外去“

周圍的婢女宦官一溜煙的全低下頭，默默的退出了養心殿。

再怎麼說，這皇帝充其量還是個孩子，當權掌控朝政已實屬不易，偶爾撒撒潑買個小孩子脾氣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