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賣身契
施粥小廝想想，這個好，不知省了自己多少力氣，當即盛滿一碗向零七遞去。
前頭那人見狀不滿，大跨一步上前，伸出手去阻攔二人交接。“小兄弟，你這碗先給我，待會我不僅幫你把碗收上來，我還去后廚幫你們把碗洗了。”
小廝聞言微愣，而後由不得露出一抹喜笑，這屆貧民覺悟也太高了吧。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們可沒要求你。”小廝將粥向那人遞去，義正言辭的說。
那人接過，給零七使了個“小樣”的眼神，樂呵呵的往旁邊走開，喝粥去了。
零七驚愕不已，第一次討飯就遇上對手了。
門前排隊的眾人見還可以這樣領粥，霎時炸開了鍋，整齊的長龍轟然崩塌，一窩蜂的朝檐下涌去，熱情高漲的一人一句：
“先給我來一碗，我免費幫你們打掃院子……”
“先給我來一碗，我去給你們除草……”
零七見眾人如此洶洶向自己衝來，驚懼不已，想逃，四周卻被人堵死。
在眾人推擠擁搡之下，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猛地踉蹌幾下，待重新站穩，他扭頭愕然的看向門外近乎瘋狂的眾人，一度不知所措。
驚訝歸驚訝，在食物面前，尤其是在爭搶的情況下，手慢無啊！
零七反應過來，一個箭步向人群撲去，“給我來……”
…………
零七話都說不了一句完整的，就被人生生地一次又一次的推飛出來……
最後零七氣喘吁吁的立在一旁，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眾人瘋狗般的朝着中心推搡擁擠。
他開始懊悔，早知道就心術端正一點了，排隊的話，至少還能分到一碗，可現下這情況……
別說米粒了，湯水還有一滴剩，都算他們還有點謙讓之心。
無奈加無語之下，零七別無選擇，只能趁着他們在此爭搶之機，去它處無人相爭之地討飯。
舉目四顧，他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被人擠入宅院之內。
以一道門檻為界，外面是為了一口吃的爭得死去活來的亂世，裏面卻是雲淡風輕的悠閑。
零七倏而一笑，喃喃自語：“你們搶吧，我去廚房吃自助餐。”
他抬步朝宅內走去，尋路之間，行至大廳外，下意識的朝廳內瞥去一眼，不由得大吃一驚——師父居然在內，還坐在尊位，正對着廳門。
他的腳步突然凝滯，大腦卻飛速運轉：莫非……師父用仙法迷惑了他們？
先不管了，肚子一陣咕咕亂叫，再不吃點東西，零七就要變零零了。
他調整腳步的方向，三步並兩步朝廳內走去，直奔師父案前，不由分說，拿起兩塊糕點就往嘴裏塞。
“師父你太不厚道了，我在外面差點被踩踏而死，你居然躲在裏面行這種妖道之事。”
廳內左右案后，分別坐着家主趙盛、夫人寧氏，公子趙歆、小姐趙姝。
趙員外見突然闖入一人，還如此粗魯，直起身子招呼旁邊的小廝要將他轟出去。
師父見狀，忙抬手制止，趙員外霎時犯懵，其餘幾位，更是面面相覷。
零七餘光瞥見趙員外舉動，所謂討飯的，記吃不記打，他急忙抓起兩把糕點，一個勁的往嘴裏塞。
糕點乾燥，不好下咽，他自是顧不得其他，拿起案上茶壺，就往嘴裏灌，看的廳內眾人，一陣緊張，生怕他當場噎死。
七八塊糕點下肚，零七見廳內眾人臉色不太對，雖說自己記吃不記打，但能逃避的毒打，還是逃避的好。
他一把抓起師父的手，一副要拉着師父私奔的氣勢，“師父，你的法術好像不是很靈，他們居然還會掙扎。”
碟中還剩幾塊，零七餘光一撇，匆匆抓起，塞入懷中，吃完再拿，討飯的精髓掌握的可謂入骨。
師父卻反將他拉住，目光中是對自己深深的懷疑：收這種人做徒弟，也太掉面子了。
“自己人。”師父淡淡的說。
零七聞言大驚，睜大眼睛瞪着師父，大腦中的世界霎時崩裂，師父說討飯是認真的嗎？
…………
趙歆兩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毫無人色。
趙員外尋遍全郡大小名醫，皆束手無策，只會搖頭哀嘆默然。
趙員外不甘心，四面吩咐人在天底下，廣求名醫，許下千金之賞，只要能醫好他的兒子。
可是，結果還是那樣，一個接一個名醫登上他的門，又一個接一個哀嘆搖頭離開他的家。
趙員外舉目四望，眼神空洞茫茫不知所措，心灰意冷之下，已然起了放棄的念頭。
是師父，雲遊在外聽說了此事，一個瞬移，便從千里之外，出現在趙家門口，經人通報后，趙員外本已是不想再接待任何醫者了，還是趙夫人哭着喊着多見一個也無妨。
師父給趙歆診望過後，憑空變出一劑奇葯，給趙歆喂下后，第二天，趙歆就恢復如初，活蹦亂跳。
趙員外大喜過望，當下就吩咐人去庫房取來千金，要師父收下。
可是師父是修仙問道之人，對金銀哪裏有想法，於是一口拒絕，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
趙員外無奈，想盡一切辦法要報答師父。
師父便跟他說，要他仁義行商，善良待人，多救濟貧苦，仁德處世。
於是趙員外誠信經商，與人為善，樂於助人，在曲陽郡久負盛名，百姓都樂於載道。
而師父也因經年累月行走四海，救濟天下，在百姓心中，師父已然就是活神仙的存在，在民間聲望超過帝王，高可齊天。
師父和趙員外相繼跟零七介紹一番，趙員外的臉色從憤懣甚至還想喊人將零七亂棍打出，變為一臉笑嘻嘻的吩咐人給他安排入座。
趙員外見零七剛才所為，忙吩咐丫鬟從后廚取來一隻燒雞。
零七落座趙員外下首案后，舉目四顧，方才有了閑情看看廳內眾人。
趙員外是位年近五十的男子，圓滾的身子，圓圓的臉，長着一副福相，給人一種親切好相處的感覺，身旁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正扭頭含笑慈祥的看着零七。
對面的公子趙歆神態儒雅，着一襲墨竹青衣，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清雅脫俗，是本地曲陽郡有名的大才子。
趙姝一身碧水青衣，配上她水靈靈的臉蛋與清澈天真的眸眼，十分可人。
趙員外沖零七笑笑，零七也沖他尷尬的笑笑，開始後悔不跌，剛才真是太失帥哥身份了。
一隻烤得焦黃帶點炭黑且直冒黃油的肥雞端上，零七才不管對面正坐着一位水靈靈的如花女子呢，衝著眾人呵呵一笑，埋頭就開干。
坐他對面的趙姝，怔愣甚至有點驚恐的望着正虎撕狼啃的他，直想問一句：戰爭導致外面飢荒都這麼嚴重了嗎？
還沒等他把燒雞啃完，廳外轉進一隊下人，把托盤裏的食物放下，繼而有序撤離。
案上新添三道佳肴，鵝肉、蒸鱸魚、白菜心，外加一盤水果拼盤。
趙員外和師父還在寒暄客套，零七才不管他們，一手抓雞腿，一手握筷子，大快朵頤，方才不辜負外面眾人把他推擠入府的恩情。
區區片刻功夫，其他人才吃沒幾口，零七案上就只剩骨頭果屑了。
零七坐在案后，目光掃視廳內，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不着邊際的話，什麼師父要趙員外和他一起去種田，什麼要多留種子，他一點不感興趣。
耳旁聽着他們胡扯，實在太無聊了。他偷偷拉過旁邊伺候的丫鬟的衣裙擦了擦嘴上和手上的油漬，撐着頭，不如小憩一會。
幾陣清風拂過新芽，伴着聲聲清脆的鳥鳴，時間不知流失幾許。
零七手臂支撐許久，酸痛不已，一個不穩，頭顱猛地往下磕去，案幾發出一聲悶響。
“哈哈哈……”
廳內立即爆發出一陣嘲笑聲。
零七猛然驚醒，下意識的用手背擦擦嘴角的口水，朦朧的視線中，映入一位笑的前俯後仰的少女秀影。
零七直犯懵，“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你接着睡。”趙姝笑容不減。
零七見她們笑得如此開心，無需多問，肯定笑的是自己。
“既然沒什麼的話，我就先走了。”他作勢起身要走。
趙姝忙把他推回去，“想去哪？”
零七頓時就被問住，穿越進來，除了師父，好像……的確是無依無靠哦。
他舉目四望，疑問：“我師父呢？”
“你師父出去了。”趙姝回。
“去哪兒了？他該不會丟下我了吧。”零七略微着急。
“你有沒有被丟我不知道，不過仙師臨出門時，丟給我這個。”趙姝說著，嘩啦一下，將一張羅紋紙展示在他面前。
零七疑惑，拿過，快速瀏覽一遍，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的—賣—身—契！？”零七又驚又恐，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