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再見唐全(3)
以前在小說里讀到,看人要三百六十五天的看,少一天都不行。現在終於親身體會到了。唐全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好像隱藏了很久,終於等到了時機,整個人都充滿着一種極端不正常的氣息。
這種不正常不是指行為習慣不正常,他的外形還是和以前一樣溫和又狡猾,有點斯文儒雅。他的不正常是讓我感到他敏感過度,反應太快,這和他以前懶懶散散的氣質成了明顯對比,然而如果我是從今天才開始認識他的話,我一點也不會覺得這種精明在他身上有違和感。我的意思是,唐全好像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從來都沒看清這個人。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計劃,為什麼把我也代入了他的計劃。
我開始問一些常規的問題,大部分都關於我自身。比如他為什麼給我寄家譜,為什麼要讓我到這來,我實在不敢表現出我已經發現他整個人都變了的事實。
沒想到他倒先笑了一下,道:“你不想知道我到底在幹嘛?”
我不想。
但還是低頭喝了口茶,強作鎮定道:“你還能幹嘛,又在滿山遍野地找消息吧。”他大笑道:“哪能啊。說起來你變了不少嘛。”
我其實還是很希望他告訴我他到底在幹嘛的,誰知他又開始轉移話題,就像以前忽悠我一樣,一旦我開始問細節,就來這套。
不過也是,不打太極就不是他唐老路,他這樣我心裏反而放鬆點。
我也不想攪和進他的破事裏了,之前就當我當了次007,完了隨便應付兩句,裝個傻,背上背包回武漢,依舊過我那朝九晚五的小日子。
如果是過去的我,會怎麼樣?
會很興奮,覺得人生也許會有了不一樣的東西,有了不一樣的經歷。但其實又有什麼不一樣,我只是由我的生活怪圈跳到了他的生活怪圈,也許最後還又要跳回去,反而失去了自己本該有的生活節奏。有什麼意義。
我剛想繼續寒暄幾句,就聽他笑眯眯的說:“還是一樣,情緒上臉。不過你的流氓氣質倒是越來越與日俱增了。”我怒道:“你才流氓!”他還記得這事。大學時一個同班男同學,追人家女生,非鬧着要搞點古早文學,要給人寫情書,一幫兄弟沒勸住。一是情書太土,二是那哥們才情不佳,我當時就隨便幫他寫了兩句詩:你站在窗前,戴我送你的白帽子。你戴帽走在人群,像一隻展翅低飛的鴿子。你的白鞋子,踏着時光變成了煙,透過玻璃纏繞於我的心上散發如霧靄。在我的勸說下那哥們買了頂雪白的帽子和一雙白鞋,附上騷包小詩一首,去追姑娘,結果人家還真的答應了。後來我就有了一個外號:文藝女流氓。有一次我偶然對唐全提起,他笑個半死,道:“其實我第一次見你也覺得你挺流氓,不過不是文藝流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我恐怕是擔不起這個“流氓”了。畢竟到年紀了,人就要懂進退不是。
我打算結束話題了。但唐全說:“五年前我在這裏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我不想聽。“我看現在也不早了…”“這裏有一個孤村,可能有當年你一直想要的那幾本縣誌。”
當年我為什麼想要那幾本縣誌?因為偶然翻了本舊書,上面說的那幾本縣誌里記載的奇聞異事,有《山海經》裏出現過的異物。
山海經原本是人們未統一之前各部落的巫師一代代口耳相傳,流傳下來的。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裏稱它為“古之巫書”,所以從本質講它就是一本巫書。這樣的一本巫書,其內容真假難辨,如果那幾本縣誌了記載的是真的,就說明《山海經》是一本貨真價實的史書。我想知道真相。
我這該死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