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找線索
現在就是找“東西”的線索。
我和唐全在幾年間唯二的見面地點就是他的鋪子和我的鋪子。我的鋪子倒沒什麼問題,每天都呆在這裏也沒發現什麼他遺留下的東西。那問題就應該在他的鋪子裏。16年我大學剛畢業時就說要開書店。我是學的圖書管理,我也只對書有興趣。所以當時絞盡腦汁湊了錢開書店,一開始進些自己感興趣的書,一大部分也是從他那兒進的。大學時我經常往他那兒跑,而他有時又不在。為了方便他還給了我他書鋪的鑰匙,有時我會替他守店。我開過玩笑,問他就不怕我偷他那些珍貴的古書拓本。他只一笑,說你要不嫌東西燙手就儘管拿。只是過了半年就出了後面的事,唐全坐牢了,我也放棄理想了,改賣大眾書籍了。所以基本上是唐全出事了,我就再沒去過他的鋪子。他的鋪子應該沒被查封,否則他不會留下這麼草率的一句話。
我決定今晚就去他那兒,說不定還能直接碰上唐全。
現在有點晚了,八點半,天已經黑了。走在當年繁華的二道街上我心生感慨。現在這裏到處都是待轉讓的店子,平時也不會開。至於當年那群包打聽們,早就不在了。近幾年打黑除惡,不少人被拉下馬,連性命都難保,誰還需要那些消息。我也好幾年沒來了,誰知連白道上的書鋪都沒幾家了。也是,現在的人都喜歡沒事翻翻手機,誰還會整天尋覓舊書啊。
到了唐全的鋪子,就越發唏噓。“唐氏書屋”這塊牌匾已經蒙上一層厚厚的灰,連字都快看不清楚了。我打開手機電筒,開門進去時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書架上還有三年前的書,吊扇也沒掉下來,而桌子上早已沒有那個一開店就睡覺的男人。這回他再聯繫我,不知怎的我總有種預感,唐全不會再過那整天趴在桌子睡覺,抑或是為人販賣消息的生活,這個店鋪他應該不會再繼續經營了。
我徑直走向後院小門。打開門毫不意外,一片荒涼。當年這裏起火后,唐全壓根沒收拾,這裏還是火災后的案發現場。
唐全一定把東西留在這兒了。因為這裏是我以前常來的地方。
我先在石桌石椅處掃掃,什麼也沒有。進了那幾間屋子,也沒有。書架被燒得漆黑,木板已經脆化了,上面只有灰。那就只有地下。以老路的特殊職業,搞點地下暗格之類不為過。我開始進行地毯式搜索,一點一點地挪挪敲敲。很意外,我仔細找了半個多小時,居然還是沒有。我有點疲倦,也有點惱火。你說就留了那麼點信息,我能找到什麼?留在鋪子裏也不好好留,鬼知道他把“東西”藏在哪了。
我折回到鋪子裏,坐在櫃枱后發獃。看見面前還有電腦,就百無聊賴地打開了。其實我也就是瞎動,手裏想玩個東西。不出意外,開不了機。唐全的鋪子水電早就斷了,能打開就有鬼了。不過我靈光一現,突然又有了思路。幸好唐全的電腦是台筆記本。
我也是先入為主了,凈想着電影裏那些不靠譜的橋段,卻忘了還有一個現成的記述工具。
我趕着地鐵回了家。拿出充電器,充電。在此期間我又仔細研究了一下那本家譜,確定它的存在只是為了幫唐全帶給我那張二毛紙幣和那句話。現在空閑下來了,我才有時間想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首先,唐全出獄了,沒回鋪子,也極有可能沒在武漢。(之前一直忘了說,我生活在武漢)其次,他聯繫我,用了特殊方法,這個問題的原因還不得而知,不能蓋棺定論。約十五分鐘后,電腦可以開機了。因為太久沒打開,我還擔心它會出點故障。但所幸,它只是卡了一會兒,就能正常運作了。我打開word文檔,看裏面有沒有留言。文檔里居然連一點痕迹都沒有,好像他並沒有用過。又斷了線索。我有點後悔這麼快離開他的書鋪了。一退出他的文檔,又看見他的qq。
好吧,我承認,我的偷窺心理作了祟。
我點開了他的qq。一點進去就愣住了。
qq好友這一欄里,只有一個人。網名叫“來即翼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來即?翼山?然後發現自己斷錯了句,應該是“來—即翼山”。
他丫讓我去即翼山上找他。
即翼山,我有印象。《山海經》卷一南山經中記載:“又東三百八十里,曰即翼之山,其中多怪獸,水多怪魚,多白玉,多蝮蟲,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意思就是從招搖山再往東三百八十里是即翼山,山中有許多怪異的野獸,水中多怪異的魚,多蝮蟲,多奇怪的蛇和樹木,人是不能上去的”。我是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我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給我留了個莫名其妙的線索,又留個山海經里的地名。但詭異的是這麼神經質的舉動,我居然還很好奇。山海經山系在地圖上到底在哪,我和唐全經常討論。大部分都沒有討論出結果,但南山山系我們一致認為應該處於湖北偏西南部,只是因為山海經中描述過於奇異,我們沒有準確的結果。現在我要獨立思考這個問題了。湖北在戰國時期后被稱為“楚”,受到外界文化傳播。在建楚國之前這裏就是最野蠻最神秘的地方,很少有關於此地戰國時期前的記載。現如今的土家族在未漢化之前是“巴族”,目前唯一的記錄文字巴蜀符號依然未被破譯,也許永遠也不會被破譯。巴蜀的符號獨屬於巴人,它們所代表的意義只有巴人可以懂,它們沒受到外界任何影響,是孤本,和已發現的東巴文書、紅岩天書、倉頡書、夏禹書、夜郎天書、蝌蚪文、峋嶁碑一個道理。湖北省境內的長江流域有一個分支,清江,其沿岸的風俗民族十分特別。土家人的喪事是一大特點,要唱“撒爾嗬”,請道士唱喪樂,到現在長陽、恩施等地區還保留着這一傳統,尤其是老年人過世。我是土生土長的湖北人,對此有最直觀的感受。專家們研究它時,認為撒爾嗬是喜喪,但我回老家參加葬禮觀看到的的撒爾嗬讓我感覺到恐怖和凄慘。撒爾嗬的腔調吆喝沒有人聽得懂,就連道士自己都可能不懂,只是師傅這樣教,他們就這樣唱,師傅的師傅同樣,學,唱,教,不問意義。我認為土家族唱喪,極有可能是在與亡靈對話,勸他早日投胎,不要再回來糾纏在世的人,陪他最後一程就安心去吧之類。即翼山,無疑,是一個極度偏遠的地方。窮山惡水,多怪物,十分神秘。我覺得即翼山與巴人有關。唐全留給我的信息太抽象,一座辨不了真假的山,再者現在那座山就算有,經過了千年的歲月也早就改名了,用這個名字去問當地人,簡直亂來。若沿着長江或清江去找,大海撈針,根本不可能。我關上電腦,不去想這件事。心想他媽愛誰去誰去,不關我事。
但沒過一會兒我就被打敗了。我發現我就算關上電腦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我一但停止思考,就會陷入極度的煩躁中。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咬着牙又開了電腦,打開了回收站。上面只有一個文件夾,打開有一篇文章:宜萬鐵路正式通往e州土家族苗族自治州e市內。
我草草翻看一遍,官方內容。滑到文章最底部時,上面的發表日期是:2017年10月24日。今天是10月22日。我現在對於地名非常敏感。e市。我馬上開始搜索它的相關資料。正合我意,在清江沿岸,有文化背景,還是個不錯的旅遊城市。好吧,我告訴自己,就當我旅了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