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標墜樓

地標墜樓

1

即使是周六早上七點,地鐵站也擠滿了人。其中多是些年輕的職員,來來往往。他們有的着急,有的疲憊,共同點是都有一張不笑的臉。

少女托着頭注視着穿行的人群,不知是在發獃,還是在沉思。

“開往市政府方向,環心線即將到站。”機械聲冰冷地通知。

她站起身加入了排隊的人群。

地鐵到站,廂門打開,人潮湧入,行雲流水。原本空蕩蕩的車廂頃刻即滿,特殊人群專用座位什麼的都不過是虛名罷了,四肢健全的人理所應當地坐着。

廣播裏所謂的“女士優先車廂”也大抵只是說說,到頭來不還是先到先得。

若有些正義人士不滿,多半會被視作異類,得到這樣的回應:“座位設置就是給人坐的,哪搞什麼專用不專用?”

可能在人群中,還會摻雜一兩個心懷不軌的人,他們猥瑣地蹭蹭,又或是借撿手機之便去一睹裙下的春光。若是有更卑劣的,還會把手機伸到別人裙底,拍作珍貴的素材。

少女靠在地鐵門邊,等待着快點下地鐵,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2

“下一站,青荇99,左側的門將會打開,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走下地鐵,她在B出口邊的長椅上坐下,手錶上顯示現在才7點零幾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20多分鐘。

少女從左肩黑色的帆布袋中拿出手機,搜索攀登Max,想了解案子的進展。

儘管事發並沒有多久,但網絡上已有大量的文章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其中的一篇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攀登Max之死,資本的陰謀》

周五下午一點多,知名極限運動主播攀登Max,在攀登青荇99的途中墜下,當場死亡。若是不知情的路人,可能會以為只是他不自量力,失誤而導致的。但因為我是內行人,知道這其中的隱情。

攀登Max的死並非偶然,而是有人為之。根據已知的消息來看,嫌疑最大的是他的經紀人蘇散(人名)

蘇散是直播公司“群星”的經紀人,於2020年六月還在港灣賣苦力的馬越相識,蘇散相中了他卓越的運動能力,后經公司專門培養,馬越以攀登Max的身份於同年十月出現在直播平台上。

直播中,他靈活的攀登與憨厚的性格贏得了不少的觀眾的喜愛。不少的打賞,也改善了馬越的生活水平。但這些比起蘇散一方的直播平台簡直是微不足道,據內人透露,馬越本人只能分到總收益的40%。

因為這個問題,馬越和經紀人,平台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近幾周他獨自開播盡量減少對經紀人的依賴。兩人在此還發生過不少爭執。

聰明的讀者大概也看出來了,攀登Max的死無非是平台公司卸磨殺驢,在這樣一個被資本所驅動的社會,不能被榨取利益的人的命輕如鴻毛,這是社會的悲哀。

投稿者:社會批判人

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深刻洞察社會的人,文章寫的這麼激昂深刻,似乎把案子從內到外剖析殆盡,評論區也是一片贊同不少的附和。

鈴,注意到了不遠處穿着一身黑的少年,一眼認出是銀。

她望望手錶,7:25,比約定的時間還提早了五分鐘。

不住有些高興,與第一次相比,他也有了不少成長,不再是一個不能準時赴約的傢伙了。

銀髮現鈴早就坐在了長椅上,

不免有些失望,自己還專門提早了幾分鐘來的。

見他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鈴問:“怎麼啦?見到我就不高興了。”

“沒有,就地鐵太擠了。”他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兩人說著離開B出口前往青荇99。

3

雖然在青荇中學也可以看見它,但到的腳下卻還是感受到一種未有的雄偉。

有幾位警務人員在看守現場。

“去問問警察案子進展到什麼地步了?”銀問。

鈴搖搖頭:“案子的詳細內容具有私隱性,我們這類的外人多半不會透露。”

銀還是堅持己見,撅嘴道:“試一試嘛。”

他走向現場,不出所料,被其中一位警察攔住。

“同學請止步,這裏暫時不能通行。”年輕的警察嚴肅地說。

銀堆着笑臉說道:“嗯,那個我是青荇中學偵探社團的,也是因墜樓事件而來的,希望能夠幫助你們調查。”

“同學,這可不是兒戲,專業的事情由我們專業人員做就行了,你還是離開吧。”

鈴在遠處看着,看出來談話了陷入僵局,便立刻上前為銀解圍。

“像他們這樣的外人不適合介入警方的案子,畢竟這可不想當初。”她想着。

鈴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她將銀扯到身旁對警察說道:“非常不好意思,警察先生,我們並沒有要干擾調查的意思,很抱歉。”說著,強壓着銀的背迫使他鞠躬。

兩人鞠躬完,正準備離開卻又被那名警察叫住。

“請等一下,這位女同學,你是不是叫鈴?”他問。

這個問題令她有些奇怪,按理說,警局裏應該已經沒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儘管有些疑惑,她還是點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警察的態度立刻180度轉變,他立馬將二人拉回來。

“你們好,我叫劉燁,是青荇市中心區警察局的一名普通警察。”

面對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銀鈴雲裏霧裏,也做了自我介紹。

“額,這個,說實話,我們目前的案子遇到一些瓶頸,想要請你們協助。”他說。

銀暗自竊喜,現在可以同警方一起破案了。鈴反問道:“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啊,在幾周前吧,我接到了購物中心的報案,說有人投毒,結果到達現場時,兇手已經自首了。出於好奇,我詢問店長經過,他說是一個高中女生破的案。”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不止如此,上周時接到新灣的案子,恐嚇鬼屋的董事長遇刺,趕到現場時,兇手又自首了。我詢問了副董事長,破案的人還是一位高中女生,叫鈴。”

“行了,來講講案子吧。”鈴放鬆了警惕。

“我們去警察局裏談。”劉燁,帶兩人去了,離青荇99不遠的警察局。

警察局的前台,一位目測30歲左右的女警正全神貫注的盯着電腦。

劉燁朝她喊道:“阿魏,調一下青荇99墜樓案的相關信息。”

“好的,誒,話說你們不是在現場嗎,這就回來了?”

“我請來了一位大佬,讓她來幫我們調查這個案子。”劉燁的臉上有種莫名的驕傲。

魏(人名)敲打着鍵盤,笑道:“你能請回來什麼大佬?”

三人走到前台邊上,她已經調出了相關的檔案。

“哼,我是誰啊?我可是請來了天才高中生,鈴!”他一邊說著,一邊浮誇的指向了身邊少女。

“哦?真的嗎?”聽到這兒魏也來了,興趣,她抬起頭,前台站着的,是一位身高將近一米七,帶着圓框眼鏡的短髮少女,她穿着一身校服,與一個普通高中生沒有一點區別。

鈴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青荇中學偵探社團的團長,叫鈴。”

“啊,你好,我叫魏,叫我魏姐就行了,我聽劉仔說了不少關於你的事。”

幾人沒有過多的交流,便直接進入正題。鈴蹲在電腦旁,聚精會神的注視着屏幕。

死者:馬越

性別:男

死因:高空墜落摔死

死亡時間:2021年12月1日星期五下午1點50分左右

出生日期:2004年8月12日

住址:青荇市舊城區出租屋

學歷:中專畢業

職業:群星旗下的主播(原本是澡藍碼頭的苦力)

相關線索

在青荇99邊上的大綠化帶中,找到了半條繩子,繩的末端有斷痕,屬於崩斷而非人為划斷,繩子並非專業的攀登繩,似乎只是普通的麻繩。

死者屍體附近有一部手機,已完全損壞,目前推測是死者本人的。

相關嫌疑人:蘇散

蘇散是馬越的經紀人,二人曾在薪資分配上出現過矛盾。事發當日,蘇散正在99的第84層吃飯,並且期間離開過餐廳。

鈴推了推眼鏡,問:“蘇散現在在哪?”

“他現在在等候區被警察看着,不過我們目前並沒有問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劉燁無奈。

“能帶我去見他嗎?我有些問題。”鈴看向他。

“可以,希望能問出些東西來。”

4

在劉燁的帶路下,鈴來到了等候區,呆在這裏的全都是某些案件的相關嫌疑人。

推開其中一扇門,一眼就看見一個肥胖臃腫的男人。

“你們來問多少遍都沒用的,都說了我跟那傢伙的死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語氣中充滿着急躁。

“你誰啊?”見開門的是一個高中女生,他傲慢地問。

“我是協助警方調查馬越墜樓案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鈴不緊不慢地回答。

“呵,就你?警方已經這麼貧弱了嗎?甚至需要一個高中生來幫忙。”蘇散嘲諷。

鈴沒有與他爭辯,問:“你是馬越的經紀人吧?”

“哼,還用說?”蘇散不屑。

“那為什麼他直播的時候,你不在他邊上?”

“蛤?直播?周五可沒有直播。”

看蘇散迷惑的樣子,鈴推測馬越周五的直播應該就是專門繞開經紀人與平台的單播,所以他才會不知情。

為了驗證這一猜想,鈴露出懷疑的表情。

“你確定?”

“那是肯定啊!不然你說我為什麼去吃飯?不信的話,我手機里有日程表,你自己看去。”

蘇散十分認真,大概說的都是真的。鈴問他下一個問題:“馬越攀登時用的工具,是你們提供的嗎?”

“不是,我們可不提供這個,就連攀登工具都是他自己買的。”蘇散否認。

鈴說:“警方推斷,馬越是在攀登途中因為繩子斷裂而摔死的。”

“你什麼意思啊?覺得是我為了害死他,專門去買劣質繩子嗎?我可不幹這破事。”

“你們經紀人什麼都不幹嗎?”

“我們只負責提供直播機會和接廣告,其他的都是他自己乾的。”

“真是輕鬆。”鈴的話中帶着諷刺。

她將右側的頭髮撩至腦後,繼續問:“你清楚馬越的繩子是在哪買的嗎?”

“大概是找他的老鄉買的吧,同鄉人總會有些優惠,那傢伙就喜歡占點小便宜,鄉巴佬就是鄉巴佬。”蘇散的話中帶着厭惡。

鈴突然睜大眼睛,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站起身,準備離開。

“詢問結束了,感謝你的配合。”她簡短地說了一句,便準備離開。

“哼哼,慢走不送,希望你們能儘快查清,給我個清白。”蘇散笑。

臨走到門口,鈴又停了下來,她又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得知馬越死的時候,你的內心是否有一絲的後悔?”

聽到這個問題,蘇散想起了上一個月的一天。

“領導,我負責的這個主播最近在別的平台單獨直播,他在試圖繞開我。”

“他想跳槽嗎?”

“大概是吧,他已經沒那麼好控制了。”

“有什麼可難的,既然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毀掉吧。”

“您的意思是?”

“這就不用我教你了吧?又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短暫的回憶結束,他停頓幾秒回復道:“這本就不是我的錯,不曾感到後悔,只不過…”

鈴打斷了他的話,順着說下去:“只不過搖錢樹沒了,需要重新再找。”語氣冰冷。

蘇散沒有再說話,聳聳肩。

鈴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5

見鈴出來,劉燁趕忙跟上:“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

“現在需要的是找到賣繩子的人,問清楚是誰買的繩子就行了。”鈴說。

“那賣繩子的人在哪呢?”劉燁非常着急。

“據蘇散說,馬越喜歡貪小便宜,常同老鄉買東西。”鈴分析。

“所以呢?”

“馬越曾經是澡藍碼頭的苦力,在那裏肯定有熟人,而且麻繩,一般就是縴夫拉船所用的。”

“有道理!”

“目的地,澡藍碼頭。”

6

鈴跑出警察局,銀跟在後面。

“社長,我們坐電單車去吧,很快的。”銀說。

“不安全。”鈴不帶一點猶豫地否決了,她掏出手機打車。

“哎呀,這麼緊急的情況,就將就一下嘛。”銀試圖說服她。

“這是原則。”

十幾分鐘后,車來了。

坐上車,鈴直奔主題:“師傅,去澡藍碼頭。”

五分鐘左右,到達目的地,兩人立刻下車。

司機望向窗外的兩人,感嘆年輕真好。

碼頭非常的大,分成了三個區,如果挨家挨戶的找,至少要兩天。

“銀,分頭去打聽賣繩子的人吧。”

“誒,要怎麼打聽?”

“詢問一下路人,提高效率。”

看見銀一副為難的樣子,鈴鼓勵他:“放開一點,不要那麼要面子。”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一轉眼已經到了中午,儘管已經是11月太陽卻依舊不吝嗇自己的光芒。

“您好,請問您認識馬越嗎?”銀問,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人了,他不敢相信一個網紅主播在現實生活中竟是如此的默默無聞。

“哦!我知道他,他是搞攀登的吧?”

“對的對的,我想知道她是在哪裏買的攀登繩?。”

“誒,我是集市漁業的店員,之前我還在店裏見過馬越。”男人還有些自豪。

“可以帶我去嗎?”銀激動萬分,這麼久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

想到鈴可能還沒找到,打個電話叫她來吧。

銀跟着店員走到了集市漁業的店鋪,他撥通了鈴的電話。

“喂,你好。”電話那頭傳來鈴的聲音。

“社長,我找到店鋪啦!”銀遏制不住的激動。

電話的那頭卻沉默了,鈴站在集市漁業店鋪的裏面,望着窗外興奮無比的男生,不願這個時候潑冷水。

“社長?怎麼不說話了?”

“哦,沒什麼,你在哪,發個定位給我吧。”

“行!”

掛掉電話,鈴從漁業的後門溜出來,躲在垃圾桶旁。象徵性地等了幾分鐘,才跑回到店門口。銀自豪着站着,迫不及待炫耀自己的功績。

兩人走進店鋪,店長見到這位不久前才來問過自己的少女,剛要說:“誒,你不是剛剛…”就被鈴立刻打斷,她刻意提高音量問:“店長,聽說馬越曾在你這兒購買繩子,是他本人來買的嗎?還是一個胖子?”

少女對着他使眼色,店長畢竟是聰明人,立刻get到了點,回答:“就是馬越本人來買的。”

“OK,已經確認了,非常感謝。”鈴說著,拉着銀走出漁業。

銀一臉懵逼,大費周章跑過來就問了一個問題。

“社長,這就完了?”

鈴點頭,一切都已經明了了。

7

另一邊,劉燁焦急地在警局大廳踱步,一旁的魏都有些看不下去她說道:“劉仔別發癲了,看着怪煩的。”

劉燁又望望牆上的鐘,下午一點時,蘇散就要因證據不足而釋放了。而此時只有幾分鐘了,他巴不得下一秒鈴就能帶着證據歸來。

魏倒是挺自然:“你急個啥?就算他放出來了,我們有證據,照樣能抓回來。”

幾分鐘轉瞬即逝,蘇散大搖大擺地從等後區走出來,見到大廳的劉燁,還不忘嘲諷一句:“怎麼樣?冤枉好人了吧?”

“你這傢伙。”劉燁憤慨道。

就在此時,一個少女推門衝進來:“各位,真相已經大白了。”

劉燁見到了救星,氣勢立刻就上來了:“終於等到你了,快說吧!”

鈴頓了頓,平靜地說道:“這是一起意外,蘇散什麼都沒有干。”

話音未落,劉燁不解道:“啊,為什麼?”

“我們找到了賣繩子的店主,確認了購買麻繩的是馬越本人。”

“所以?這僅僅只是一場意外嗎?”劉燁不敢相信,更準確說是不願相信。

鈴解釋道:“我之前也在困惑,為什麼作為最大的嫌疑人,但線索卻完全沒有指向他呢?”

她推眼鏡,繼續道:“天底下沒有完美的犯罪,一定存在破綻,而蘇散能夠不露出一點破綻的原因就是,他壓根不是兇手。”

一旁的蘇散得意地笑着。

“這單純就是因為購買劣質的麻繩而導致的攀登意外。”

劉燁無話可說,他失落地望向地板。

“劉先生,我知道你並不願意接受,但警方破案講究的是事實,而非主觀。”

“是的。”

蘇散看看手錶:“真是有意思呢,時間也到了,我就走了,拜拜。”

鈴又叫住了他:“蘇散,你覺得你真就與本案沒有一點關係嗎?”

“哼,你自己都說了,那只是意外而已。”

“若不是你們對他的壓榨,他又何必單獨開播,何必去冒生命危險來賺錢呢?馬越死於意外,同樣死於資本。”

“呵,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反正我也無罪,倒是還要謝謝你給了我個清白。”

“令人作嘔,現在立刻滾出去,不想再看到你。”

銀有些驚異,這還是社長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大概是真生氣了。

8

案件結束了,兩人找了個餐廳吃飯。再一次經過高聳的青荇99,高樓底下,一群農民工吃着盒飯,蹲的蹲,趴的趴,橫七豎八在樹蔭里。

“馬越真的是可憐。”銀說道。

“更可憐的是像他這樣的人數不勝數。”鈴說。“還有很多人活在資本的驅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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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加入這麼冷清的偵探社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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