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生離死別

“感謝你願意幫助我。”艾洛說著，同里塔納出了房門。

“噢。”里塔納只是這般輕描淡寫的回應。他面色沉重，回憶着對他們來說不久前剛發生的經歷。

和伊爾迷交談后，已過了四天。期間，里塔納服用了伊爾迷親自為他配製的一系列治療藥水，現在已經痊癒的差不多了。伊爾迷，艾洛……自從他來到加博家裏的倉庫后，心中的疑惑便一直有增無減。

“你擔心，他還在活着嗎？”艾洛看出他心事重重，關切的問道。

“他？”里塔納停下腳步，望向艾洛。

“嗯？不是嗎？我以為你在擔心德米特里還活着。”艾洛回答后，又下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

但里塔納卻擠出爽朗的笑容，很肯定的回答說德米特里已經死了。他的解釋是當時他們身處的惡劣環境即使是全無傷病的人也難以忍受。他認為德米特里就算僥倖沒有被艾洛之前拋出的那顆石子打死，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是啊……我也是親眼看見他沉進水裏了。按理說那麼長時間，普通人也該窒息死了。但……你真的沒有覺察到那裏就像是那隻惡鬼的身體內部嗎？它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我們活着從中出來，回到院中后並沒有看到德米特里的屍體，也沒有看到那個教士的屍體。他的那身裝備擁有克制那環境的神聖屬性。他的刀插進血水中，會使血水表面上浮起血霧。我記得當他的刀，隨着他的軀體落進水中后，也的確再次產生了相同現象，但卻持續不久。在光芒透過縫隙照進來前的一兩秒內，我記得那片血水上並沒有持續浮起血霧。惡鬼明顯懼怕自己的肉體和那教士直接接觸，但他的魔法卻不會因此受克制。那個武器可能是被影子包裹住了。”艾洛一字一句，冷冰冰的將線索推理。

里塔納也反應過來。但他還要進行徹底的確認。於是便問道：“可能是因為他們身為死的生物永遠困在了那個世界，可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都被那隻惡鬼捲走了！”

在意識到德米特里還活着后，里塔納的臉色更為凝重陰暗，上面像是突然街上的一層灰塵。之前。他在思索經過加博地下室時，所承受到的幻術為什麼能令本該免疫幻術的自己感受到了強烈的痛楚！而在他意識到奧德修斯還活着后，過往的一切片段便瞬間聯合了起來。

他突然感覺一道閃電，從他的腦中穿過，而後一個壓在他頭頂上的塞子，便被一團氣清噴開了。

……

但德吞併巴特貝公會時，下着大雪。他已有十七歲。那年，曾欺辱過他以及奧德修斯的男人考曼迪也參加了那場戰鬥。在雙方正式交戰的三天前，里塔納到附近的村鎮執行了一單很普通的任務。而當他趕回來，並從路人口中得知公會交戰時，公會間的戰鬥已然步入了尾聲。

在里塔納憑藉著優秀的拳法，連續打倒數十人，並成功站在仇敵考曼迪面前時。他已然意識到巴特貝必敗無疑，而自己也絕無可能活着。他還是竭盡全力，朝昔日的仇敵揮出了每一拳。直至，將他的心臟打爆了為止！！！

不存在為復仇而決鬥的橋段，考曼迪絕非是正人君子，心態也並不幼稚。雖然他一開始的確以為自己一人就足以殺死昔日任他蹂躪的小孩！但他從始至終都在與同伴們默契配合著圍毆里塔納。可他終究，還是死在了里塔納不滿心血的拳頭上，隨着他的同伴們一起。

考曼迪不久前自行挑戰琳賽，卻連其一刀也接不住。自那時起，他的心境就開始動搖。里塔納在視死如歸的心態的加持下，超然發揮的實力。考曼迪感覺這個自己瞧不起，視如草芥的孩子逐漸也隨着歲月超越了自己后，心境也就迅速土崩瓦解了。里塔納拳風愈發迅猛，而他的劍勢卻逐漸趨於保守畏縮。望着里塔納新添的傷口，他總覺得他不久后便會支撐不住。這種滑稽想法，最終要了他的性命。

雙拳難敵四手。里塔納打死考曼迪時，也已然遍體鱗傷。普通人早該因失血過多而亡了。但他卻感受不到痛楚。視死如歸的心態，促使他將眼前唯一的道路看的明亮。

也不知在之後又戰鬥了多長時間。他記得自己好像又打倒了八人，九人……當時他意識模糊，後來已記不清了。他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昏倒，只是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身上的傷卻已經好的一大半！

他捂着暈眩的頭顱，打量自己似乎出現突變的身體！可這只是他的錯覺。面前的街角處，奧德修斯拖着同樣遍體鱗傷的身軀，痛苦掙扎的拽着會長米亞爾孫子的小手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他一眼看到里塔納興奮的加快了腳步。他含着眼淚說。會長正在斷後，他老人家令他自己帶着他的兒子戴普逃離。

里塔納早已知道大勢已定。會長米亞爾疼愛孫子幾乎這座公會人人都知道的事。里塔納沒有懷疑，他改變了視死如歸的心態。他要儘可能的活着，儘可能的同奧德修斯保護好米特爾會長的孫子戴普。一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再竭盡最後的氣力。里塔納就忍不住的流下熱淚。

戴普只有七歲。他年紀上前精力如此耗竭，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此時此刻，他只有胸腔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以及強壓着怒火，能令他能夠做出正確行動的理智。

然而，不是每個想復仇的人都能有機會。他們沒走出多遠，便碰上兩名費斯普公會的A級冒險者。里塔納，奧德修斯都受着傷，體力也都所剩無幾。但里塔納卻還想着自己留下來斷後，來博取最後的一線生機。他說：“你們退後，趕快逃走，不要來離……”

里塔納話並未說完，便感受到了一些涼涼的事物飛濺到了他的後腦勺上。而後，奧德修斯的劍，便透過他的後背，從他的左胸側刺出來了！突如其來的襲擊，令里塔納無所適從。他，潛意識知道發生了何事，但卻不能接受。

只是他回頭望去，看見那劍已然先刺穿了戴普纖細的脖頸。這才接受現實，將刺穿他左胸側的劍，一把握碎，握緊拳頭變朝奧德修斯的腦袋砸去……只是在拳頭真的落到了奧德修斯的腦袋上時，便順暢的從他變透明的腦袋中穿過了。

奧德修斯施展了幻術。里塔納用盡全力的一拳，令傷口陡然崩裂……他冷汗直流，有氣無力的墜倒在雪地里。他最後的目光緊盯着奧德修斯，耳中隱約聽到他正和那些似乎他早已認識的熟人聊着閑事。

但不知為何，他仍未死去。他再次醒來時。一個自稱是米亞爾會長朋友的老者說自己救了他，當即便詢問他願不願意用盡餘生的一切時光為米亞爾會長復仇！！里塔納自然表示願意。起初，他對其抱有疑心。但在他悉心教導他如何破解幻術的方法后，一律也就逐漸打消了。只是他資質愚笨，學不會。

教到後來，那老者也打算放棄了。但里塔納不死心，他一方面埋怨自己沒用，一方面又再三詢問他可否有其他破解幻術的方法。

老者每次都說沒有。後來，里塔納經過一番思索后，回憶起與奧德修斯的第一次對決。他說，自己第一次就輸了，那時自己甚至覺得自己永遠也超越不了他。但是在第二次后，這種感覺便被打消了。他說自己感覺這是因為自己適應了幻術，就不像第一次被動接受攻擊時那麼狼狽了。他問能否能將這種適應力擴大至幾乎完全免疫的地步。

老者舉例說零到一和一到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他說，沒接觸過幻術攻擊的人在第一次接觸幻術攻擊后必然會明顯提高相對應的適應力，可在後來的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十次往後相對應的提高，也就會變得微乎其微了。他還說，通過長期承受幻術，確實多少能夠提高一些適應力，但總體而言是浪費時間，是完全不值得的。

而然後，里塔納就問出了一個老者意想不到的問題。他問，接觸不同程度，不同類型的幻術后，提高的適應力是否是一樣的？老者說不是，他告訴里塔納幻術欺騙感官的程度越重，接觸過後的適應力就越高。他理解了里塔納的想法。

但他卻想用實際事實來勸他放棄。他立刻便給他施展了，足以要人性命的幻術！！雖然現實中只過了幾個小時，但里塔納卻足足在由幻境中的悶熱沙漠中困了二十天。

最終的結果是，老者被說服了。里塔納並沒有因此被嚇退。雖然之後，里塔納每日承受的幻境比最初的考驗還要恐怖幾倍！但他卻強行忍耐着堅持下來了。老者本來還覺得里塔納終究還是會放棄，本來還覺得里塔納的想法只是幼稚的天方夜譚。但當里塔納堅持過一天又一天後，他最終還是認真的按照里塔納提出的思路給他制定了一套只要能活着熬過去，理論上就能近乎免疫所有幻術的訓練日程！

只是，加博家的地下室預設着幻術，這些幻術令剛才的他感到困擾。他不止一次詢問過老者姓名，以及他的工作。但老者卻一直對他含糊其辭。現在，里塔納意識到他很可能是伊爾迷的老友，也是費斯普公會唯一一名S級冒險者恩斯特！

而現在，他的恩人就同惡鬼的始祖夢森特站在移動陰暗的房間裏。在他們兩人旁邊，還有一人。他名叫貝諾伊，而之前殺害加尼諾的改造人帕西則畏縮的站在三人背後耷拉着的破門外。

托弗爾跪倒在夢森特的面前，為自己沒能完成任務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