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偽善公公

「顯然我這人在許家是不受待見的，我都習慣了，不信陳書記你問問三個孩子，他們是不是也習慣了爺爺把他們當透明人？」

大毛點了點頭，他看着陳書記，小聲說道：「陳爺爺，我們都習慣了，沒啥的。」

大毛對許賢厚的感情並不深，一年半前，他偶爾還會對他們開個笑臉，不過自打後來他們被趕到後面的老房子住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對他們笑過。

大毛還記得自己偶爾餓得實在受不了，餵豬的時候偷偷吃豬食，許賢厚見到了之後，還會罵上他兩句，說他沒出息，竟然還跟豬搶吃的。

那個時候的情形大毛還記得清清楚楚，許賢厚手裏頭拿着個比人頭還大的饅頭一口一口啃着，咀嚼的空隙還對着他大罵，數落着他不如虎子強。

「你咋就這麼臟呢？豬食不洗不切的，那桶上面的污垢都扒了多少年了，你還從裏面抓着吃，虎子甭說是吃這些玩意兒了，看着就覺得犯噁心……」

那個時候大毛年紀還不大，他還記着之前許賢厚對自己開笑臉時候的模樣，便壯着膽子說道：「爺爺，我肚子餓……」

他也不想吃豬食，現在這年月，家家戶戶的日子都不算太好過，細糧人都不夠吃，又怎麼可能給豬吃？

給豬吃的是自己上山割回來的豬草，剁碎了和糠拌在一起，吃過一次才知道那種食物到底有多麼難以下咽。

可是他實在是餓得受不了，為數不多的食物大毛還要省下來給弟弟妹妹吃，所以為了填飽肚子，只能吃這些東西。

說完這話之後，大毛眼巴巴地看着許賢厚，他以為許賢厚會給他掰一點饅頭吃，哪怕只有一小口，他也能填填肚子。

但是許賢厚什麼都沒有做，反而滿臉嫌棄地看着他說道：「正經吃飯的時候你不吃，吃豬食也是你自找的，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要是我下次再看到你和豬搶吃的，我非得要揍你不可！」

說著，許賢厚朝着大毛晃了晃自己的拳頭，然後一邊啃着大白饅頭，一邊慢慢離開了這裏。

那一刻，大毛的心如墜冰窟，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大毛清楚地認識到了在許賢厚這個爺爺的眼中，他這個孫子根本什麼都不是。

他有眼睛，會看會聽，如果是虎子的話，許賢厚早就把大白饅頭給了他，可是現在他寧願看着自己吃豬食，都不肯給他吃上一口。

自那之後，大毛就對許賢厚沒有了任何的期待，現在聽到陳大海這麼說自己的媽媽，大毛想了想，小聲說道。

「我覺得媽媽就算做啥，爺爺也都看不見，畢竟爺爺不喜歡媽媽，也不喜歡我們，他瞧見我吃豬食，都不肯把饅頭給我一點吃……」

大毛的話還沒有說完，剛剛一直坐在旁邊裝死的許賢厚眼睛登時便睜開了，他朝着大毛呵斥了起來。

「大毛，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是你爺爺，你就算再向著你媽媽，也不能在這裏信口雌黃，小孩子說謊話是要被野狼叼走吃了的！」

這個時候他倒是不聾也不瞎了，還會開口給自己進行辯駁。

大毛被許賢厚說的話給嚇到了，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沒有說謊話，爺爺你眼睛原來沒毛病啊，我以為你看不見也聽不見我們受罪，原來你還會說話？」

眼見着大毛越說越不像話，許賢厚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想揍人。

然就在此時，周嬌嬌翻身上了車，她伸手將大毛護在了身後，抬手抓住了許賢厚準備揍人的手。

「公公，大毛說的是不是實話，咱們都心知肚明，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和一個小孩子一般計較幹什麼呢？」

「公公，你不是一直都說，不聾不瞎，不做家翁，之前你都做得那麼好，現在何必改了自己的習慣呢？大毛說的話，你就當沒看見沒聽見不就成了？」

平常的時候聾子瞎子做得挺好的，三個孫子孫女吃苦受罪他也看不見聽不見，現在他自己被人說不好了，反倒是開始斤斤計較了起來，也正是有意思的很。

許賢厚知道周嬌嬌現在的嘴皮子變得十分利索，但是卻沒想到利索到這樣的地步，他被周嬌嬌懟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看着周嬌嬌的眼神染上了濃濃的陰鬱之色。

「我是你公公！」

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尊重長輩？難不成是真覺得自己不依靠他們許家就能活下去了？

周嬌嬌坐在了車斗子裏面，順手將三個孩子攬在了懷中，聽到這話，她看也沒看許賢厚，淡淡地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是我公公，那又怎麼樣呢？」

不過是她的公公而已，跟她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他是自己男人的父親，不是她的父親——她爹可干不出來看着外孫吃豬食，卻不把白面饅頭給他吃的事兒來。

這要是周嬌嬌的親爹，他寧願自己吃豬食，都要把吃的省下來給自己的外孫吃。

許賢厚被周嬌嬌的態度氣得不輕，剛想說些什麼，但是車下面站着的陳大海卻看不下去了。

「許賢厚，趕緊坐好，把事情辦完了以後回來還要上工呢！」

陳大海是生產隊的書記，官位最高的人，就算給許賢厚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和陳大海犟着來，他憋憋屈屈地坐了回去了，臉上的表情變得更臭了。

周嬌嬌只當做看不見，抱着三個孩子低聲跟他們說著話，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聽着就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三個孩子也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他們依偎在周嬌嬌的懷中，仰頭看着自己的媽媽們，小臉上滿是孺慕之情。

看到這一幕之後，許賢厚心裏面更是憋屈得厲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覺得這樣的母子四人看起來十分礙眼。

此時他終於深刻體會到了自己媳婦兒的想法，許賢厚乾脆閉上了眼睛——眼不見心靜，不看也就不氣了。

不過等今天回去了，還是要早早地把院牆給砌起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