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瀾卧聽風吹雨（三）

同樣的夜晚。雨落無聲，滋潤萬物。

莫華玉看着手中的信，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着讓人心煩，她眉高高挑起，想着要不要燒了它。莫朝離的意思很明確，無非就是要讓她在傲天登基大典那日，把大白軍引入傲天皇宮之中。

幹什麼？鬼才知道。她不想猜也懶得猜，這些噁心的政治思想在她看來就是一堆狗屎，與其有時間玩這些猜來猜去的遊戲，倒不如到戰場上取幾顆敵人的腦袋。

至於大白軍，現在應該還在趕來的路上吧，正經過呼河草原呢。莫華玉冷笑，也不知道是在冷笑些什麼。

林湛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幕，昏黃的蠟燭旁邊，一襲紫衣的女子唇角勾起嘲諷的笑，眼眸清寒，雲髻之上珠釵搖曳。美好如同古畫中的仕女。

“丞相大人有事？”見到林湛進來，莫華玉將信紙在蠟燭上點燃，開口問道，聲音清冷。

林湛換上和氣的笑：“明日就要去見帝師大人了，我來看看公主準備如何。”

“準備什麼？直接去就成了。”莫華玉淡淡說道，手中的信紙成為揚散風中的輕煙。

林湛擺袖：“也是，公主說得對，是我多慮了。”

莫華玉冷笑：“你貌似天天多慮。”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倒也謙虛。”

林湛說道：“公主過獎了。”

莫華玉曳着紫色衣裙，眉睫冷艷，她走到窗邊推開窗，細雨斜飛到她的臉上，白玉臉旁被潤上一層水光。推開窗，窗外是湖。

雨絲落下，在湖面上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波紋淡淡，很快消失。

莫華玉說：“我一直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有那麼乾淨的眼睛。”

林湛一愣，然後反問：“我是怎樣的人？”

“能夠不依靠任何背景後台，一步一步在這骯髒混亂的官場上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你所做所為能多卑鄙有多卑鄙。”深在官場，怎麼會雙手乾淨？升到如此高位，不血流成河不可能。

林湛聽了，先是愣怔，然後笑了起來。笑道：“我的眼睛很乾凈嗎？”

莫華玉點頭：“沒有一絲雜誌。”

“哦，那應該是我心中有堅持吧。”林湛負手說道。

莫華玉挑眉：“堅持？堅持權利，堅持財富，堅持美色？”

“每個人所堅持的東西都不同，只要有所堅持，不為任何事情動搖，我想，這個人的眼睛就會非常的乾淨。”不理會莫華玉的嘲諷，林湛認真說。

莫華玉道：“你又是在堅持什麼？”

林湛笑：“我堅持自己的堅持。”

“什麼東西！”莫華玉冷笑。

“公主，又有什麼堅持？”林湛問道，平凡樸實的面容笑起來，很是和氣。

莫華玉眼神一凝，堅持什麼東西？腦海里閃過的是藍藍的天空，綠綠的山丘，飛奔的快馬，然後又變成大白軍眾人的笑容，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在山坡上嚎歌。最後卻是追雲深宮中的鳳攆，那個藏在簾幕後的女子，還有她的女兒，那個笑起來很是溫軟眼眸漆黑的藍衣少女，那個喚她皇姐的少女，她微笑時優雅尊貴。

莫華玉沉默了，她臉上冰涼，雨水順着眼睫滑下，遠處湖水波瀾橫生。

堅持。

突然間心涼了很大一塊，也不知道為什麼而涼。畫面挑轉，是木簪的男子，青衣廣袖，臉色有些蒼白，現在已經成為一國之君了，雖然處處受制。

她要堅持的東西好多。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莫華玉冷冷說道。

林湛這回不再笑了，他臉色鄭重：“公主怕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堅持什麼吧。你在猶豫你在彷徨，就如很多人總在情與義之間矛盾一樣。”

“你閉嘴！”莫華玉突然大喝，眼睛明亮：“我知道我要堅持什麼東西，我的心思犯不着你來猜。”

林湛真的閉嘴了，他道：“如果公主沒有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他理了理衣袖，然後離去，動作清雅至極，眼眸深處沒有任何**，如同山中久居的高士。

倚着窗戶，被雨打濕的頭髮粘在臉上，莫華玉閉上眼睛，眼前跳躍的是當初那個藍裙少女的笑意盈盈。

我的母親給了我新生，我答應了你的母親，從此，無論天涯海角我與你生死與共。哪怕，我那麼排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