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飢餓面前,沒有尊嚴
可是那個年代,人人都嚮往北京,來找工作的人多的是,像我這種剛出來,要見識沒見識,要經驗沒經驗,空有一身蠻力也只能去下苦力!
我就是不想再繼續下苦力才選擇出來的,這雖說是換了個地,但也不想再干那一行了。
在街上晃悠了兩天,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兩天前吃的那個饅頭早就被消化完了,現在肚子咕咕的叫,再不找到工作,我恐怕真的要餓死了!
左右為難之際,我想起了之前那個包子鋪老闆的話。
關於算命這玩意,我以前並沒有了解多少,看電視裏也就知道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嘴皮子溜,說點像模像樣的行話,那錢就往口袋裏鑽了。
雖然我爹小時候經常教導我,不能去做不正當的事情,但是眼前,這好像是最後的辦法了!
我咬了咬牙,拖着那尼龍口袋,找了個路邊的警察問清楚路,就朝正陽街走去。
正陽街離這兒十多里路,我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到,一入正陽街,一派不一樣的景象就展現在眼前。
跟那包子鋪老闆說的一樣,這裏到處都是算命的,仙風道骨留着白鬍子的老頭,穿着大褂的神婆,個個前面立着牌子,一臉老成,放眼望去,硬是沒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
我當時就知道,這碗飯肯定沒有那麼好吃了,但是來都來了,總得還是要試一下,於是找了個角落,把尼龍口袋放在下面,又把爺爺的書和羅盤拿出來擺在上面,接着就是坐等生意上門。
沒成想還沒等到生意,卻等來了一個城管。
城管三十多歲,拿着個電棍,在我旁邊皺着眉頭。
「誰讓你在這兒擺攤的?趕緊離開!」
走了兩個多小時,這已然是我最後的機會,我自然不想走,於是在他面前賠笑道。
「不好意思大哥,我剛來北京,不懂規矩,您就讓我在這兒擺攤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你兩天沒吃飯管我什麼事?不讓擺攤就是不讓擺攤,趕緊走!」城管不講情面,他瞥了我一眼,繼續催促道。
我一下子就火了,來的路上也問過了,這正陽街是可以擺攤的,再者這麼多人都在,為啥就偏偏我這兒不行?
我直接蹲下了身子,賴着不走:「別人都能在這兒擺,我憑啥子不行?」
那城管也不是吃素的,看我想耍無賴,直接一腳踩到了我的攤位上。
「嘿,你今兒是想跟我耍無賴是吧,我告訴你,沒用,像你這種的老子見得多了,不走是吧?不走就嘗嘗我手裏這電棍的滋味!」
他說著,手中的電棍就朝着我的方向砸了過來。
我畢竟剛剛從村裡出來,當時也不了解這城管到底是幹啥的,看他一身制服就以為他跟警察一樣,我惹不起。
所以他打我,我也不敢還手,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棍。
城管見我還不走,一棍子又要落下。
我來北京之後,處處碰壁,錢被偷了工作還沒找到,當時大概也是餓極了,連求生的慾望都沒有了,就想着大不了被他打死,打死了就不用挨餓了,於是閉上眼睛,正準備就這樣挨着,一個男人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王德志,幹啥呢,咱又在這兒欺負人小年輕呢?」
我睜開眼睛,循聲望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皮膚黝黑,雙手***兜裏面,滿臉戲謔。
城管的動作停住,面色也僵了僵,轉頭看着那男人,瞬間扯出幾分笑容。
「程哥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瞧您說的,我這怎麼算是欺負他呢,就是看這小兄弟剛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教教他該怎麼做生意。」
城管尬笑着。
「教做生意?你一個看停車場的,還會做生意?看來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啊王德志,要不今兒個上我那兒坐坐去,咱兩拾叨拾叨,該咋做這個生意?」
男人臉上帶着淡笑,表情從容。
城管一聽,連連擺了擺手:「那還是不麻煩程哥了,今兒我就是嘴欠,多說了兩句,程哥,您別往心裏去,我現在就走!」
老王臉色都掛不住了,說完,轉身,趕緊走了。
剛才幫我解圍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抬起腳步似乎也打算走。
我連忙跟了上去:「那個,剛才謝謝你!」
男人腳步停住,看着我咧嘴笑了笑:「害,謝我啥,我只是跟這王德志有梁子,單純想找他的茬,幫你只是順帶!」
「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我脾氣倔得狠,管他怎麼說,我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行了,既然你都謝了,那我就告誡你一句吧,在這北京城啊,眼睛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要想活下去,還是得學會用心去看,走了!」他一邊走一邊背朝着我擺擺手。
我愣在原地,回味着他說的話,當時沒能悟透,後面想起來,倒是一語成讖。
自從那天叫程哥的男人來了之後,城管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麻煩。
我也終於能夠安安心心的開始擺攤。
只是,每天來正陽街算命的人不少,但是像我這種年紀輕輕,一看就啥都不會的,人家路過攤子都不會看一眼。
就這樣,在正陽街擺了兩天的攤,又餓了兩天,我走路都有點頭昏眼花了。
這天收了攤,正準備回橋洞裏睡覺,這會兒還是冬天,風吹的冷死人,橋洞雖然也是兩面通風,但比睡露天還是要好不少。
路過一家羊肉火鍋店門口,那香味,就像是有雙手在牽着我一樣,勾的我走不動道。
我就在門口,一邊吞着口水,一邊貪婪的聞着,驟然一副望梅止渴的趨勢。
這時,前面桌子上,一個男人吃飽了,動身離開了。
從我這個位置,能夠清楚的看見那桌子上沒吃完的小菜,還有湯鍋里漂浮的肉!
我以前被爹娘捧着,心高氣傲,看見那些路邊的乞丐心裏都很鄙視,想着我自己就算是餓死,也絕對不去討口,絕對不吃別人剩下的。
但是現在,那份心高氣傲在飢餓面前蕩然無存,我看着那桌子上的東西,眼睛都看綠了,啥都顧不得了,直接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