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晚上回到二哥家,我伸頭看了看廚房,看見他們圍坐在廚房小方桌邊正吃晚飯,二哥一邊自己吃飯,一邊喂小侄兒吃飯。

隨後,我走進廚房,對二哥說:

“我來喂他吃吧。”

二哥沒有說話,用行動表示同意,把喂侄兒吃飯的小碗和匙子遞給了我。

我開始一匙一匙地喂侄兒吃飯。

整個廚房,特別安靜,只聽見吃飯聲,雖然吃飯聲並不大,大家彷彿都在一邊吃飯一邊想着各自的心思,思考着各自的問題。

很多時候,我都是這樣下班回到二哥家喂侄兒吃飯,吃飯的時候也都是這樣靜悄悄的。但有一次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那次,二哥燒了鯽魚,我想喂侄兒吃點魚肉。

於是到筷筒拿了筷子,小心冀冀地剔除魚刺,把魚肉連同雞蛋拌的飯一同喂到小侄兒嘴裏,喂着喂着,小侄兒哇地一下子吐出了嘴裏的飯,說:“卡。”

我一看慌了神,趕緊喂一塊飯讓侄兒吞下去,說:“不嚼,直接吞下去,就不會卡了。”

可是還是不行,侄兒又哇地吐出飯來。

這時,坐在那兒一直埋頭吃飯的二嫂大發雷霆:“吃,吃,吃,吃什麼魚。讓魚刺卡了。”

接着從我身邊一把把侄兒拉到她身邊,對着二哥大聲嚷嚷道:“快去拿醋來呀!”

二哥像彈簧似地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來,到廚灶倒了一小碟醋來遞給二嫂。

二嫂讓侄兒喝下一小口醋,侄兒剛喝下去,一會兒吐出來。

二嫂一邊心疼侄兒,一邊又對着侄兒發火:“叫你什麼魚!”

並把碗碟弄得一遍響。

我知道二嫂這是在發我的火。

我就像犯了滔天大罪似地站在那兒受罰一樣。心裏千遍萬遍地罵自己:“真是該死,為什麼要喂他魚吃。”

不過,一會兒后,小侄兒說不卡了。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餵過魚給侄兒吃了。

喂好小侄兒的飯後,我又給侄兒洗了澡。

母親的話一直在我耳邊縈繞“下班回到二哥家幫着可嫂帶帶侄兒,做做家務。”

小侄兒一直由母親在鄉下帶着,才接到城裏不久,對鄉下的人都還記得,而且侄兒是與父親、母親和我生活在一起的,自然不生疏,還親近。

給侄兒洗好澡后,我就着侄兒的洗澡水稍稍加了點熱水,自己又洗了澡。

然後,帶着侄兒到書房,我們睡覺的房間玩去了。

侄兒在一旁自己玩,我坐在床上,看看堆在書架旁邊的父親給挑來的家當被子和衣服,依然靜靜地躺在那兒,彷彿與這個家格格不入,隨時有種會帶着這些家當離開這兒的感覺。又透過陽台與書房的窗戶,看見滿天的星星和月亮,同樣的天空,同樣的星星,同樣的月亮,而天空下面生活的人卻不一樣,這個城市、這個家於我是陌生的。

我該怎樣在這個城市裏立足,生存下去,我不得而知。我現在幾乎連飯都吃不飽,何談立足二字。

吃不飽飯,感到飢餓,一直伴隨着我很長一段時間。

10月份一整月,我身上幾乎沒有什麼錢,母親送我到這兒時,對我說:“一上班就會發工資,發了工資就會有錢的。”

可是母親不知道,那是正式分配工作的人,一上班就有工資發。可我是到這兒做臨時工的,幹完這個月,下個月才發上個月的工資。

所以即便在單位吃不飽,我也不會在外面買着吃,因為沒有錢在外面買着吃,更不會在二哥家去吃飯。

因為二哥送我到公司時,王經理就對二哥說過,中餐晚餐單位都包伙食。

其實不然。

10月份在單位就餐不久,大概只有幾天的時間,其中有一對年輕的夫妻,男的長得像伙夫三粗,吃起飯來像餓了三天一樣呼呼啦啦地直響,你一碗還沒吃完,他三大碗飯就下肚了。年輕夫妻本來只在單位只吃中餐的,後來聽說,現在單位也正常供應晚餐后,夫妻倆也在單位吃起晚餐來。

食堂燒飯的女人,每天要從會計室領取伙食費,看到晚餐伙食費比前一段時間增長了不少,問明了情況后,會計室又把這一情況報告給王經理,因為報賬最後是要王經理簽字才能報的。

王經理髮火道:“從今天起,晚餐不供應。全部自行解決。”

燒飯的女人從會計室出來后,下樓告訴了我和小姑娘,她笑嘻嘻對我倆地說:

“看你們倆咋搞,從今天起,經理叫我不燒晚飯。全部自行解決。”

後來,我和小姑娘央求燒飯的女人道:“麻煩你中飯多燒點飯,菜也稍多燒點,我們只要有口飯吃,不求飽不飽,也不求吃得好不好。我們會記着你的好。”

燒飯的女人看着我們倆很可憐,都是來自鄉下,就悄悄地答應了,並對我們說:“你們別說,我多燒點飯菜,等全部下班走後,你倆再上班吃飯。”

後來,當天下班后,我和小姑娘坐在門市部不動,那對年輕的夫妻對我倆說:“你們咋不上樓吃飯啊。”

我們倆異口同聲地回答道:“王經理髮火,說從今天起取消晚餐。”

可他倆不相信,咚咚跑上樓看了看又跑下樓騎着摩托車一溜煙地走了。

等他倆走遠,站在樓上看熱鬧的燒飯女人趕緊吆喝道:“快上來吃飯,快上來吃飯。”

我們立即關上門市部的門,跑上樓去吃中午剩下的飯菜。

從這以後,食堂就一直沒有正常地供應晚餐了。

我們晚上吃的是靠和燒飯女人私下交情,她有意多燒的飯和菜。

可是這樣也是不行的。大多數時候,由於吃飯人數不穩定,有時連中午燒得飯菜都不夠吃。

有次上午,燒飯女人拎着菜籃子去買菜,看到她買了滿滿一籃菜回來,我和小姑娘相互一對視,心裏都想:“這下晚餐有菜吃了。”

哪裏想到,中午來了個客戶。除了燒的菜,燒飯女人還從外麵館子裏端了個牛肉鍋子。

兩個駕駛員、業務經理、行政經理,全部都回來了,在單位吃中飯,還陪着客戶喝着酒。

吃着吃着,豐盛的菜眼看漸漸地吃完,後來只剩下牛肉鍋子的湯湯水水。

就是那剩下的湯湯水水牛肉鍋子,我和小姑娘吃了足足3個晚飯。每天把剩下的牛肉湯汁放到旁邊居家有冰箱的家裏,到晚飯時又到別人家取出來吃。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瞞得住單位年輕夫妻多長時間。我真地相信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

他們知道后,又跑去找王經理理論,說:

“為什麼她倆能在這兒吃,我們不能吃。”

王經理又把燒飯的女人叫來詢問:

“都說了不供應晚餐,為什麼她倆還在單位吃。”

燒飯的女人回答說:

“我沒有正常燒給她倆吃,她倆吃的是中午剩下的飯和菜,剩下的飯菜倒了也可惜。”

王經理問話就在辦公室當著所有人的面問的,也許是聽到我倆吃剩飯菜,也或許是可憐我倆。最後,王經理決定:

“晚餐一律不許燒,有剩飯菜的,她倆可以在單位吃。”並進一步補充道:“結了婚,有家的一律不許在單位吃飯。”

就這樣,我和小姑娘可以明目張胆地在單位吃剩飯剩菜了。

可是問題又來了,關鍵是中午有剩飯剩菜,晚飯才有的吃啊。

也有許多這樣的時候,中午沒有剩飯剩菜。

突然中午,說不回來吃飯的業務經理帶着兩個駕駛員回來吃飯,一下子增加三個大男人吃飯,哪裏剩得出飯和菜,有時飯不夠,燒飯的女人還端大碗到別人家裏去借飯。

那樣地情況下,我倆晚上就沒有吃的了,我是會挨餓的。

一次,我身上沒啥錢,晚上又沒有吃的,下班后,我沒有直接去二哥家裏,而是去了在城裏上班的同學家,聽說有個同學在西門上班,想去她那兒弄點吃的啥。

來到她那兒,同學還在站櫃枱,沒有下班,我站在櫃枱外,和她東拉西扯地扯了半天,也不好意思告訴她想在她那兒弄吃點的,填飽肚子,扯到最後她快下班時,她說今天下班后,她要回鄉下去,她媽讓她回去一趟。

就這樣,那天晚上,我是餓着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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