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醒
衛維失去了意識。
待他醒來時,眼前是灰白色的天花板。芙蕾雅端着一碗湯闖入他的視野。芙蕾雅頭髮亂糟糟的,披散在肩上臉上,臉上留着兩道淚痕,眼裏滿是悲傷,整個人丟了魂一般。當她看到衛維醒轉時,好像得到了一絲安慰,稍稍找回些生氣。她扶衛維坐起來,要喂他喝湯,輕聲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衛維沒讓她喂,拿過碗,自己小口小口地抿,說是湯,倒不如說是清水,寡淡無味。他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周圍安全了,能問了,反而不知道該問些啥。他的腦袋好像被砸了,沒法運轉了。明明剛學完附劍魔法的理論,明明衛特哥要回來了,明明......
腦子裏一片漿糊,最後落到嘴裏只剩三個字:“為什麼?”芙蕾雅低聲道:“衛特哥臨陣脫逃了。”“嗯?”衛維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憤怒地大聲道:“怎麼可能?!”
他看向芙蕾雅,只看見了一副悲傷而確切的神情。“衛特哥臨陣逃跑,國王盛怒,直接下令滿門抄斬維吉克家族和坎斯特家族。”芙蕾雅低聲說著,聲音愈來愈空洞,“紅頭鬼師傅和白老劍前輩向大魔法師求助,讓我們兩人活了下來。”
“只有我們兩個嗎?”
“我不知道.....”
一片死寂。
衛維定定心神,問道:“白師傅和紅前輩,他們還在嗎?”衛維發現自己說不出“活”字。東伊帝國,國王權利至上,純粹的一人專治制度,即便是宮廷大魔法師,私自違背王令,要付出的代價和冒的風險都極大。兩位前輩能求得自己和芙蕾雅的性命,必定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甚至可能是以命換命。
“你放心,師傅他們和大魔法師私交甚好。”衛維望着芙蕾雅,知道她在隱瞞。芙蕾雅勉強擠出笑來:“他們還給我們留了些錢幣,不過不多,我們可以先用着。”說著芙蕾雅指了指床腳,衛維順着看過去,看見一個破舊的帆布包。“裏面是白老劍前輩留給你的,你身上的筆記啥的也都放在裏面。”芙蕾雅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拿走碗,說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起去冒險者協會註冊。”
衛維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沉沉的暗。感覺就像做了場大夢,一覺醒來,才意識到之前什麼維吉克家族的奢華生活、什麼家人朋友都是虛幻的泡影,現在的簡陋的居室才是真實。他好像該感到悲傷,自己家族被滅滿門,那該是多大的仇恨和悲切。但一切都顯得太不真實了,他的情感泡在這片夢幻中,死掉了。
不知呆坐了多久。窗外的天漸漸見了光亮。一陣敲門聲,芙蕾雅推門進來。衛維僵硬地扭頭看向同樣經歷的少女,才一個晚上過去,他就像成了一具腐爛的屍體。
芙蕾雅嘆了口氣,背過身去,看到衛維的樣子,她就像看到了前天剛醒的自己,酸澀又直衝眼鼻,差點又落下淚來。那時師傅和白老劍前輩還在,還有長輩幫她走出來,可現在除了她,還有誰能安慰這位同樣可憐的少年呢?
“衛維?衛維?”她輕聲喚着他。衛維渙散的眼神終於慢慢聚焦,他看向她,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像是睡了個飽覺:“走,去註冊,去掙錢。”他咧開嘴笑,躍下床,背上包,儼然一個陽光少年樣。
兩人一齊去鎮上的冒險者協會註冊。斯特姆小鎮是東伊帝國最為偏遠之處,三面環山,魔物眾多,故冒險者事業得以蓬勃發展。知道自己來到的是斯特姆小鎮,衛維一下就明白自己為啥會暈了,一下被傳送這麼遠的距離,還是用的捲軸,那紊亂的元素流確實能瞬間拍暈他。
鎮中的冒險者協會坐落在小鎮中心,與鎮中其它木質房屋不同,冒險者協會內部地板和牆壁的佈設是木質,外圍卻還堆砌着一圈石頭,從外頭看,像壘起的一座石山。
好醜。這是兩人對這座建築的第一印象。
兩人很快就註冊好了冒險者身份,流程很簡單,就填個姓名、性別、職業,然後交五個銀幣的註冊費,最後就能領到象徵身份的木牌,木牌上也就註明了填的三個信息。
兩人自然不會填真名,實際上,很少會有冒險者填真名。姓名一欄,衛維填了哈維,芙蕾雅則是填了蕾雅。
登記註冊的工作人員問他們要不要各加五個銀幣,並解釋說加五個銀幣可以得到相應的武器和協會指派的一個性價比較高的任務,算是新人註冊福利。
衛維問能不能指派一個雙人任務,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和芙蕾雅痛快地支付了共十個銀幣。
拿武器和尋任務需要點時間,兩人便坐到一旁的木質長椅上等待。兩個人都灰頭土臉的,看着就像被逼無奈來當冒險者的傢伙。冒險者協會雖然外觀很醜,但內部一樓是十分寬敞的大廳,區域劃分也很明確——任務區、前台服務區和休息區。三個區域的邊界處都立着相應的木牌。各式各樣的冒險者來來往往,罵聲笑聲淹沒整個大廳。
兩人就端坐在長椅上,看着廳內熱鬧的光景,各發各的呆,也不交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一個女孩蹦到兩人面前,兩眼放光、一臉興奮地道:“你們是沒落的貴族嗎?”失神的兩人被突然闖過來的問話嚇了一跳,隨即都心中一緊,兩雙眼睛全是警惕。
“不是啊。”芙蕾雅否定道,表面看着自然,內心卻一片慌亂。衛維也反應過來,正想打趣幾句糊弄過去,就見女孩被一隻大手攬住,是一位披着黑斗篷的少年。“花,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少年一副惡狠狠的神情,語氣卻異常的溫柔。“凱——”被稱為花的少女一臉委屈。凱別過頭不看她,向衛維和芙蕾雅道歉:“不好意思了兩位,花一向喜歡亂說話,如果造成困擾請不要往心上去。”說著,凱還拿出一把青色短劍,塞到衛維手裏:“這把短劍給你們,算是賠禮。”也不等衛維兩人說話,這位莫名出現的少年就拉着莫名出現的少女離開了。
衛維和芙蕾雅相視一眼,都是一臉莫名其妙。衛維粗略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芙蕾雅拿過劍,默念咒語,按在劍身上的手發出一陣微光,是探知魔法。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這兩位反覆檢查了幾遍,依舊查不出異常。短劍上最可疑的便是上面的花紋,像是附劍魔法,可衛維認不出來是什麼魔法。但他總感覺眼熟,模糊的記憶在腦海里翻騰。突然他瞪大眼睛,去看向芙蕾雅,一字一頓地說道:
“衛特哥的勇者短劍。”
兩個人皆是一驚,起身去追,追到門口,往遠處望去,卻是連那一對莫名出現的男女半個影子都沒看見。
衛維和芙蕾雅都一臉懊惱。怎麼第一時間沒認出來?衛特哥沒有臨陣脫逃?衛特哥在哪?那兩個傢伙和衛特哥有有什麼關係?是衛特哥要他們來送劍的嗎?維吉克家族和坎斯特家族遭到算計了?是誰?到處都是疑問。
除了滿腦子疑問,兩人沒有任何其他能做的事了。於是兩人只好回到原位,剛好協會那邊準備好了武器和任務,便拿了武器和任務捲軸,登記完任務后,在正午的陽光下回去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