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訓練

勇者歷一百六十五年五月，遠處的魔王堡傳來捷報——魔王重傷敗退，簽約以求退兵。

東伊帝國舉國歡慶，各大城鎮都敲鑼打鼓，大搞集會。無論城鄉居民，無論男女老少，都堆擠在各個集會處，吃着免費提供的瓜果，講着吟遊詩人帶回的勇者的美談，期盼着勇者的歸來，期盼着沒有魔族侵擾的未來。

帝都旭日。國王下令，大擺宴席以迎勇者凱旋。於是整個帝都都進入了忙碌的準備模式。按國王的預想，到勇者歸來那一天，帝都家家戶戶門前都應該擺桌迎接，由外城到內城，群眾熙攘相接，餘一道直通皇宮的紅地毯。群眾與通道間，瓜果酒水齊備，鑼鼓嗩吶齊鳴。這時由國王親迎勇者，與勇者一同，在百姓的擁護下，順着紅地毯走回皇宮。

這個迎接方案並不複雜，準備過程略顯繁瑣。哈維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人匆匆去找他父親，不消想便知道肯定是又有哪家哪戶湊不齊全擺桌的東西，匯總過來讓他父親解決去了。擺桌迎接，並不複雜的一件事，但國王對擺桌的要求太多太高，如桌上的食品物什的種類數量、品質外觀、擺放形式等都有着細緻的規定。這就很苦人了，也幸好國王諒解民情，追加旨意——籌備過程中遇到困難者，可尋維吉克家族和坎斯特家族以得幫助。

七位人類勇者，東伊帝國獨佔其三，而其中一位正是由維吉克家族和坎斯特家族共同舉薦。既然這樣，讓這兩家族操心一下迎接的事，倒也合情合理。

衛維並沒有精力去管這些，自從拜白老劍為師，劍與魔法雙修后，他的一天變得極為忙碌。今天衛維又來到了白老劍的自創空間——這片空間由白老劍十數劍劈成，極為空曠，一片寂靜。衛維第一次進時還十分興奮，覺得自己找到了修鍊聖地。而自那次之後，他就明白了為什麼白老劍自個兒不常用這個地方訓練。

衛維一臉苦相地來到端坐在空間正中央的白老劍旁，抱拳鞠躬道：“師傅。”白老劍微微抬眼，道：“照例。”衛維臉上苦色更甚，但並不多言，在一旁空地練起劍招。

這一年中，白老劍並沒有教他任何關於新劍術的東西，頂多指出他一直在練的維吉克劍法的不到位之處。每次白老劍指點他，在最後都會很無奈地補上一句：“你的劍法練得不錯，但太按部就班了，缺少靈性。你自己要多思考。”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衛維依照慣例練完兩套劍招后，氣喘得像狗，汗下得像雨。白老劍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抽出腰間軟劍，道：“來。”衛維擺擺手，邊喘邊道：“再休息一會。”白老劍垂下軟劍。哈維心中警鐘大鳴，慌忙拿起地上的劍，一個滾翻，原本的地方現出一道蒼白的劍痕。

衛維不敢鬆懈，擺出防守架勢，雙手握劍，於虛空中揮出數劍，一連串的碰撞聲響起。哈

衛維被震得手臂發麻，虎口隱隱作痛。維吉克劍法本非雙手劍法，雖有涉及，但也僅有三招供應急用，並非主體。衛維此時使的便是這三招。白老劍與他對練，使的軟劍，砍在他的劍上，卻勢沉如山倒，要是他防禦不及或單手使劍沒防住，軟劍劍背欺身，身上就會被鞭子抽打一樣，火辣辣的生疼。

但衛維今天可沒打算束手就擒，他為了今天的反擊，已經做了近八個月的準備。白老劍揮着劍，眉頭越皺越深，距他第一次指出衛維的死板毛病，已經過了八個月有餘，衛維卻依舊沒有任何改進，劍技漲得挺快，可最關鍵的劍術的靈動卻一點沒加。

這樣下去，別說劍魔雙修，連單純的劍術這條道，這小子都沒法走到盡頭。

白老劍心中暗想。看來也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有毅力的公子哥。好事。好事。白老劍鬆了口氣。

衛維正吃力地抵擋着白老劍的進攻，發現白老劍的攻勢莫名減緩。有機會！雖然衛維現在手臂已酸痛得跟爛掉似的，但他看到了反擊的機會，整個人的精神立馬高度集中起來，身體上的難受瞬間就被拋開。衛維幾乎是在剎那間雙手握劍改為單手劍，他一個甩臂，以單手劍使出雙手劍招——圓月。兩劍相撞，火花四濺，衛維疼得差點叫出聲來，那道力勁就像閃電一樣竄過他整條手臂，直搗着他的大腦。好疼。好重。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但衛維手上的動作並未放緩，他迅速地切回雙手劍，砍出劈山一式，雖在劍譜上此招為進攻招，這時衛維卻用來防守，從上而下，硬生生地阻斷了水平切來的軟劍。白老劍心中警兆剛生，衛維已換回單手劍，一招切天一線，劍尖停在白老劍喉前。

衛維還未來得及收劍示意，整個人就橫飛出去十餘米，五臟六腑燒成一團，劇烈的疼痛直接揍暈了他。白老劍怔在原地，他動了真格，他下意識地動了真格。白老劍反應了半響，終於想起來衛維並不能完全消化掉他的反擊，才匆忙走至衛維身邊，要放一個治療魔法。白老劍畢竟不是專業的魔法師，除了附劍魔法，其餘的魔法他也就學了最簡單的，治療魔法也不例外。可即便是最簡單的治療魔法，一向不出錯的他這次念咒語居然念錯了兩三次。他磕磕絆絆地布下治療魔法，又給哈維喝下一瓶治療藥水，便在衛維旁邊端坐下來，靜靜等待衛維的蘇醒。他的白須還在微微顫動。

他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在一個前幾分鐘他還覺得一生難成大器的小屁孩身上。白老劍的眼神晦暗變化，思緒紛雜萬千。

不知過了多久，衛維才悠悠醒過來。剛醒來，就聽到白老劍的問話：“剛才那幾招，你是怎麼想的。”哈維愣了一下，回答道：

“這幾招我想用挺久了，今天師傅後面有些心神不寧，我才有機會使了出來。原本預想是趁師傅你不注意，以單手使出圓月這雙手劍招盪開師傅的軟劍，然後就可迅速用出切天一線。可我太高估自己了，師傅軟劍沒盪開，自己手臂劇痛，難以接着進攻，只好隨機應變，臨時切回雙手劍，以攻招作守勢，讓手臂得到緩衝，接着抓住機會使出殺招。”

衛維沒有說的是，為了給白老劍驚喜，他還準備了好幾種進攻手段，其中不乏帶有附劍魔法的進攻方式。

衛維說完，空間便陷入了死寂。

變招、應變、紮實的劍術基礎。白老劍又看到了那個混賬的身影。十餘年過去了，他又攤上了這麼一位天才。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

最後砸破沉默的，是白老劍沉重的嘆息聲：

“今天是我教你的最後一天，剛好今天也是附劍魔法最後的教學。”

“師傅？”

“今天之後，你便可以出師了。你以後所缺的，只有可能是實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