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該殺
如果沒有堅持來樓蘭，那麼樓依依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人間慘劇。
如果沒有看到那遍地的黃沙血染，或許她對邪道師的恨，便也不會那麼深刻。
深刻到連呼吸都伴隨着那恨，不能遺忘半分的地步！
眼前，已非血染黃沙。僅僅只到樓蘭城外的荒原，便已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
黃沙已不堪吸收那成河的血，沉澱在血河中，凝結成刺目的紅。
樓依依的腳像是釘在了地面一樣，無法再移動半步。
她死死的瞪着眼前景象，一股暴虐的殺意瀰漫在心頭！
那綿延不知幾千里的恢宏而高大的古老城池，佈滿滄桑的痕迹，經歷了千年歲月的古城，彷彿就是一夜之間，變得死寂。血染大地。橫屍千里，流血漂櫓。空氣中，已經染上了那血腥的紅。天色暗沉，連烏雲都彷彿染上了血光，像要坍塌下來似的，帶給人一種絕望的窒息。
就連風聲，都摻着絕望而悲凄的呻吟。
狂風忽起，暴雨倏降！
那高達百米的城門，已經頃塌了一半，即使在大雨磅砣中，依然難掩城中景象。
城中一隊隊殘肢斷臂的喪屍，帶着森森死氣凌亂的在雨中徘徊，空洞的雙眼，帶着森然的氣息。
不僅如此，喪屍群中，依稀還摻雜着身掛破衫的骷髏，一步一行，都彷彿能聽見骨頭摩擦的刺耳聲。
雨勢漸大，黑雲壓頂，連那雨絲，都似乎變成了暗黑色，透着煞氣。天氣間，充滿了陰森森的氣息。粗大的黑氣閃電宛撕裂虛空，震耳欲籠的雷聲仿若厲鬼咆哮。
此時的樓蘭，早已不復當初樓依依初次所見的那麼富有生機。
整座城，儼然已是一座死城！！
饒是風華，也不免為眼前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氣！
轉頭看向樓依依，卻發現她只是僵硬着身體，神情淡漠，近乎無情。如溪般的雨水順着她的額頭劃過臉頰落在地上，在泥面上狠狠地砸出一個個凹痕。
他忽然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慌忙的想去牽她的手，她卻已經提起腳步，一步一步，逆着狂風，向著城內走去。
望着她僵直的背影，風華的突然感到一股萬箭穿心的痛。
“殺！！”
城內，喊殺聲震天，正邪雙方道師百年來再度相撞，都殺紅了眼。無暇去顧及城內肆虐的喪屍與乾屍。
天雨如簾，遮天敝地，在混亂中，血水與雨水交織，彼此間的廝殺已持續了兩天兩夜，不管是正道師還是邪道師，都顯得精疲力竭，卻又死死的不肯認輸。
從最初的法術對訣，到此刻單純的蠻力相衝，此時，已經不是誰修為高低的問題，而是，誰還有耐力堅持到最後的勝利！
“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師，也不過如此！此時還不是被我們圍困到此，做困獸之鬥？！”
“總有一天，這個天下都會是我們的，哈哈哈……”
一個滿身傷口邪道師在被百劍穿透時，望着天際，狂笑的吼出這句話，長吐一口鮮血之後屍首分離！
他的屍首前，佇立着一個身着黃袍的青年男子，眉目清俊，但此時望着滿城慘狀，狠狠的一劍刺穿一名欲偷襲他的邪道師，怒聲道：“你們這些邪道之人，枉為修道者！今日若不為這滿城無辜死去的百姓報仇，老子跟你們姓！！”
說罷，他狂吼一聲，如流星衝進戰鬥圈，長劍所過之處，一地血腥！
頓時，喊殺聲再起，交錯糾纏的人影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雨水還未及落地，但已變做刺目的腥紅。
突然，‘轟隆’一聲，天邊響起一道驚雷，與此同時，一柄長劍帶着皎皎劍氣由遠至近而來，數十名早已力竭的邪道師還沒來得反應，頓時死於這道劍芒之下！
所有人都有瞬間的驚愕，同時望着長劍迴旋之處。
雨霧朦朧，流水汩汩。一個素色身影自雨煙中而來，長發沾滿了雨水貼在臉上身上，單薄的身體，彷彿湖邊柳葉，看起來脆弱無比。
只是那張蒼白的臉，英氣過人的眉目，透着絲絲殺意。長劍回到她手中，她踏着血水而來，望着邪道師，只說了一句：“你們，該死！！”
然後，許多正道師都在這一刻，由衷的生出一股透骨的寒意！
她如一道游龍，穿行在戰鬥圈中，所過之外，怒吼聲，悲呼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對於歷經了幾天幾夜纏鬥的人來說，此時的這個女子，無疑是最及時的儈子手，輕鬆而無情的收割着邪道師的性命！
對正道師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值得開心的時刻，幸好來的人，不是邪道師，否則，此時被人像切冬瓜一樣的人，就是他們了！
然而對所有的邪道師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噩夢，如果說這女子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壓迫性的失敗，那麼接着來到眼前的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便是一個美麗而慘烈的夢！
他甚至沒有用多少氣力，揮手間，數名邪道師便已被肢解，任他們修習的是何種道術，也難有回天之力！
一時間，偌大的街道，慘叫聲震天，在一道道驚雷中，又緩緩岑寂。
數百名正道師在慶幸撿回來一條命的同時，望着場中那兩抹素影，也不免心生畏懼與崇敬！
試問，當今世間，有幾人能夠彈指揮手間，讓一群人灰飛煙滅？又有幾人，僅憑一劍之威，砍下百人頭顱的同時，滅其魂魄？即使這些人，已是窮駑之末，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除了此時城主府內那一群前輩高人，如此年輕如此高深者，當世難尋。
當遍地都是死屍時，樓依依佇立而立，身形猛地一陣搖晃，背後頓時有一隻手，將她扶住。
她側過臉，看到風華擔憂的臉，強自苦笑道：“沒事，這群狗崽子該殺！”
殺的人多了，心也就麻木了。
“別逞強，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
雨水漸息，滿地血腥味被水沖刷過後，少了幾分刺鼻的氣味。
“沒關係，我現在全身都是力量，擋我者，殺無赦！”樓依依狠狠的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看不出喜悲，只是握劍的手，卻隱隱顫抖，透出了心底的情緒。
風華的話，語氣沒有很溫柔，像是平靜的闡述，卻如寒冬里一縷溫泉，緩緩淌進她的心中，驅散了少許戾氣，多了几絲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