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同守歲

除夕夜宴，承熙不喜歡與人假意寒暄，故意等到開過宴了才入宴，一邊走還一邊問阿滿，“府中都安排好了嗎？”

阿滿知道公主是在問那位西域聖師，低聲道，“公主放心，都是親信看護着聖師。”

雖然出門前已經親自安排了一番，但總要再問一邊承熙才放心。

“小熙可算來了。”公孫皇后最先看見承熙。

涼帝與皇后同側，承熙的位置安排在太子身後，見過涼帝和皇后后，承熙也向太子行了禮。只不過入了座才發現，對面后妃一側還坐着高貴妃。

“皇妹快嘗嘗，這是皇兄特地從東宮帶來的點心。”太子一面高調地給承熙遞點心，一面暗中打量涼帝的臉色。

承熙早就習慣了太子這副假惺惺的嘴臉，只要是在父皇面前，總少不了他扮出一副疼惜妹妹的模樣。

“多謝皇兄。”承熙笑着收下那盤玫瑰香餅，她不喜玫瑰香氣，故而只是擺在案上沒有動。

一曲終了，皇后開口道，“寧王大婚也半年多了，王妃還沒拜見過高貴妃吧，今日家宴，也好讓貴妃見見兒媳。”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寧王妃和高貴妃身上，承熙也靜靜地看着高氏，除夕夜宴，人人都是錦衣華裳，唯有高貴妃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宮袍。

算起來，高貴妃在涼帝還是涼王的時候就做了側妃，比皇后還要大上幾歲，可如今依舊是面似芙蓉眉若柳，只不過白衣略顯單薄，也讓穿衣的人周身攏上一層冷意。

眾人都說貴妃是書香門第出身，看不起寧王妃羌人的身份，承熙看着寧王妃前去行禮高貴妃雖然面色冷漠卻也沒有嫌棄，還取下來手腕上一隻鐲子給寧王妃。

倒是寧王護妻心切，除了行禮一直都牽着王妃的手。

寧王坐在太子旁邊，王妃在寧王身後也就挨着承熙位置。

承熙一直盯着高貴妃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連寧王妃都回來了都沒注意到。

“太子帶來的玫瑰香餅我們都嘗了，甜而不膩，公主不如分給妾身一些”寧王妃與承熙攀談，眼睛卻在玫瑰香餅上移不開。

承熙恍然收回神，上次在寧王府見王妃只是匆匆一面，今日仔細看着才發現寧王妃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也是個標緻的美人。

雖然承熙不喜歡寧王，但是王妃笑得親切，承熙也心生暖意，見她喜歡就留下一塊后將整盤都遞給了寧王妃。

“我可不白要公主的香餅，殿下？”

承熙剛要說無妨，話還沒出口寧王就轉過身來將自己桌山的江山核桃奶酥遞了過來。“本王與小熙換一樣，別讓旁人以為本王縱着王妃搶小妹的東西吃。”

阿滿接過來，知道承熙有所顧忌，低聲說到，“奴瞧着，只有寧王桌上有這道點心，公主若不放心，只管放着就是。”

承熙猶豫了片刻，卻還是拿起來一塊嘗了嘗，“這是宮宴，寧王再大膽也不可能在宮宴上動手腳。”

阿滿放下心來，卻不知道，江山核桃奶酥是平陽特產。

瑾貴嬪出身平陽鄭氏，承熙封號為平陽，也是寄託着涼帝對瑾貴嬪的追思。

宴酣之際，皇子和宗室親貴推杯換盞，承熙數着時辰等宴會快點結束，偶然抬頭看見高貴妃正要離席。

承熙心中念着舊事，剛巧有些事要問高貴妃，也立刻追了出去，“貴妃娘娘。”

高貴妃剛走出宮門，轉過身來，“公主何事？”

雪天路滑，宮宴所在的望仙台又離高貴妃的長慶殿甚遠，就連九嬪里的位份中等的宮嬪都會乘坐轎輦，可承熙卻發現高貴妃身邊只有一個貼身伺候的宮女。

承熙淺淺一笑，“貴妃娘娘勿怪，承熙只是覺得從前少見娘娘，今日家宴還沒來得及和娘娘說會兒話，怎麼娘娘就要走了。”

“我們娘娘身子弱，要回去歇着了。”開口的是高貴妃身邊的姑姑，名叫拂衣。

見高貴妃依舊是神色冷淡，承熙笑得更明媚了，“承熙也聽聞娘娘常年抱病，深居長慶殿，剛巧承熙的叔祖從平陽帶了些補血固氣的藥材，正想着送給娘娘。”

承熙擺明了是要貴妃搭話，拂衣也只好退下，高貴妃攏了攏肩上的披風，看向承熙，“多謝公主好意了，本宮什麼都不缺。”

“娘娘不必客氣，承熙也是有求於娘娘。”承熙看着高貴妃清冷的眼眸，緩緩說到，“承熙想向娘娘討一副畫。”

“畫？公主深受陛下疼惜，只管向畫館的畫師要便好。”不知高貴妃是不喜歡承熙還是不喜歡和人交談，說完便要走。

承熙再一次攔在高貴妃面前，“承熙是想請貴妃娘娘畫一幅我母親的畫。”

承熙話音剛落，一直目視前方、面無波瀾的高貴妃猛然看向承熙，神色變化微妙。

“娘娘的飽讀詩書，丹青筆法更是一絕，只怕北涼最好的畫師都比不上您。何況，”承熙慢下語速，笑盈盈地迎上高貴妃的視線，“何況，我母妃早逝，宮中見過她的人又少，我思母心切，只好求一副畫像。”

“公主大概忘了，瑾貴嬪入宮后並不與我們娘娘常往來，我們娘娘也少見瑾貴嬪，過了這麼多年，也都記不清了。”拂衣微微扶着高貴妃，再一次攔住了承熙的話。

“既然如此，承熙也不好強人所難，就不勉強娘娘了。”承熙從小宮女手裏提來一盞宮燈交給拂衣，“夜深路滑，姑姑還是提盞燈吧，可別像我母妃那般半夜不慎跌落蓮池。”

人走後許久，承熙都還站在原地，看着長街盡頭黑夜逐漸吞噬高貴妃的身影。“阿滿，你說是她嗎？”

風越緊雪越大，寒風裹挾着雪粒像利刃一般將夜晚切割得支離破碎，望仙台笙歌陣陣，長慶殿死氣沉沉。

各有各的歡喜和落寞，只有承熙一人站在黑暗裏獨行。

“雪更大了，奴讓人回稟皇後娘娘，公主還是和去年一樣回府守歲吧。”阿滿傳來馬車，護送着承熙回公主府。

望仙台的筵席散了場，承熙的馬車剛出宮門，寧王的馬車剛好跟在後面。

馬車內，寧王看着寧王妃腕上的那隻鐲子，說到，“母親很喜歡你，這是她嫁給父皇時帶的鐲子。”

寧王妃端坐在一旁，微微一笑。

不多久侍從遞來一個食盒，寧王接過放在一旁，“見你喜歡玫瑰香餅，我便讓人去百宴樓買了些，味道不比東宮差。”

寧王妃打開看了一眼，並沒有拿起，反而笑道，“妾身也不愛食甜，不過是看殿下廢了好些天心思從平陽買來的核桃奶酥一直擺在桌上，找個借口幫殿下送出去而已。”

寧王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王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