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雲遐的切片(五)

第一百六十九章:雲遐的切片(五)

“切片?!”蘇小小倒茶的手一頓,她想過是分身,是思想,卻沒想到會是雲遐神識的切片。

“沒錯,我就是他神識的切片。”姜子牙答的坦然。

“說說吧。”

蘇小小坐在中間的沙發上,兩邊是雲遐和姜子牙。

三杯清茶擺在桌上,熱氣氤氳。

“也沒什麼,都是些老黃曆了。”雲遐輕嘆一聲,似乎是不願多說。

“姜先生,你難道沒什麼要說的嗎?”見雲遐不願開口,蘇小小把目光轉向了姜子牙。

“左不過是封神時代的陳年舊事,唯一的不同就是史書記載上少了一位女子罷了。”

“那位女子名喚若芷,是您的心上人,是西伯侯的長女,也是女媧娘娘的弟子,對嗎。”根據夢境,蘇小小說的篤定。

“是的,她後來死於封神,準確來說是做了封神台的祭品。”

提到那些過往,姜子牙眉心微動,仿若冰雪消融。

“本來這個祭品是伯邑考,但當時若芷推演出了伯邑考是新的人皇,這和他作為祭品相衝突,於是強行逆天改命,以命換命,可命理向來不可捉摸,若芷確實成功改掉了他成為祭品的結果,卻中途被九尾狐所害,兜兜轉轉,還是免不了死亡的命運。”

那場封神在後世的美化下是如此歌功頌德,實際上卻是鮮血淋漓,不堪回首。

作為親歷者的姜子牙的聲音微微顫抖,多少鮮活的生命無辜隕落,成了封神榜里被禁錮的靈魂。

“雲遐,當時姜先生和你是一體的,這些事你不會不記得。”蘇小小看向雲遐,分明就是要他給出一個交代。

“當然記得,能讓入世的古神神識切片,必是刻骨銘心的愛恨情仇。”

雲遐深吸了一口氣,眼眸里的淚光閃動,幾千年過去了,那些過往他從來都沒忘記過。

“按照最開始籤押封神榜時,需要一位古神入世引導封神,元凌是天帝,蘇瑜是冥王,昭陽隕落,只有我可以擔任這個差事,因為當時神位實在空缺,我便下凡了,待一切結束,我回歸正位,封神就可以畫下句號。”

“可我遇到了若芷,一切都改變了,變得失去控制,變得讓人不可捉摸。”

雲遐和姜子牙異口同聲的說著,塵封的記憶落滿了灰塵,此刻終於有人打掃。

“下凡之後我成了沒有根骨的凡人,即便成了闡教元始天尊的弟子,也只是一個外門弟子,每天砍柴挑水,除了青春永駐,仙法上沒有任何長進。”

“青春永駐,這也很難得了,倒和封神演義里說的一樣,七十多歲了還沒學到什麼,只不過封神演義里的姜子牙都是鬚髮皆白的老頭。”蘇小小一邊烹茶,一邊聽着他們的故事。

“修行了很多年,某一天我在昆崙山的桃花林遇到了若芷,那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景象。

微風拂過,捲起了漫天的粉色花瓣,花雨中,若芷拿着釣魚竿言笑晏晏的看向我這邊。

這便是我和若芷的初見。”

聽着雲遐和姜子牙講述和若芷的過往,蘇小小覺得心裏不是滋味,有一種“捉姦”的既視感。

雲遐:我剛才也是這樣想的。

“後來我知道了,若芷是女媧娘娘的入室弟子,是我的師妹,也是西伯侯的長女,被女媧娘娘看中收為弟子,我和若芷一開始其實就註定了最後的結局,同道殊途。”

“我記得姜先生是有一段姻緣的,但這段姻緣不是若芷,是嗎?”蘇小小思考了一下,想起姜子牙是有妻子的。

“沒錯,我的妻子是馬招娣,她是我下山以後的姻緣,最後也是為了救我死在了誅仙陣里。”

“那姜先生喜歡你的妻子馬招娣嗎?”蘇小小發出了靈魂拷問。

“我的心裏只愛若芷一人,但馬招娣是我的妻子,我的親人,我也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姜子牙的話雖然傷感,但在蘇小小看來,怎麼那麼渣男!

“慈尊別誤會,姜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若芷發乎情止乎禮,對於招娣,姜某是敬重的,她們兩個一個是天上銀月,一個是天上太陽,都不是姜某能比肩的。”

這話從一手造就了八百年周朝延續的姜子牙嘴裏說出來,居然是那麼的謙卑,這是極其不應該的。

“姜先生太妄自菲薄了,世間女子為您傾倒是正常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蘇小小由衷的誇讚,雲遐的容貌幾乎完美。

“小小……”蘇小小誇讚的話倒是讓雲遐少見的害羞起來,當著喪妻的神識切片秀恩愛好像有點殘忍啊……

姜子牙:你們高興就好,我沒事……

“咳咳,我們接著說,在昆崙山上我和若芷的初見,之後我入了元始天尊的法眼,我正式開始修行,因為門下弟子眾多,師傅特意將若芷請來監督我們這些弟子,那時候我也才知道,若芷十五六歲的年紀就已經登臨金仙之境了。”

“若芷姑娘真是天賦異稟,讓人佩服。”聽到姜子牙說起若芷年紀輕輕就成了金仙,蘇小小心裏佩服萬分,遙想她自己,差點被雷劈死。

果然,人和人的天賦不能一概而論。

“若芷可是文王姬昌的女兒,武王姬發和人皇伯邑考的姐姐,自然生來不同凡響。”一說到若芷的厲害,姜子牙露出了驕傲的神情。

雲遐則是平靜了不少,主要是蘇小小正死亡凝視着他,堂堂古神也是“妻管嚴”啊!

“姜先生,雲遐,挑重點的說。”蘇小小也不是很想吃狗糧,主要這狗糧是雲遐和前女友的。

“或許也是師傅和女媧娘娘有意,我和若芷逐漸有了感情,用當時的話來說就是佳偶天成,全闡教上下都認為我們會結成道侶。

可我們之間只有相識相知的緣分,並無廝守的緣分,紂王無道,亂世將起,她奉女媧娘娘法旨回到了西岐,我也承了師傅的無字天書和封神榜下山,自此我和若芷便再無道侶之緣了。”

說到這裏,姜子牙有很明顯的哽咽,那時他身上有命定的緣分馬招娣,就算再如何掙扎,他也沒擺脫命運。

“所以我在夢裏看見了你們在斷腸崖恩斷義絕。”

“是,若芷曾說過山盟海誓,永效鸞凰,可我們之間隔了馬招娣,若芷便說當初的誓言都不作數,我親眼看着若芷走進斷腸崖,把過往愛恨葬送。

我那時候是真的絕望了,那天之後她便只是西伯侯的長女,她的一切都獻給了伐紂,沒了那些愛恨的牽絆,她的能力無人能出其右,一時風頭無兩。”

“這樣的女子沒有在正史中記載真是太遺憾了。”雖然不曾親眼見過若芷當年的風姿,但蘇小小對她的敬佩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您說的沒錯,可能就是因為若芷的能力,她為天道所不容,又因為她替伯邑考逆天改命,觸怒了天道,若芷成了封神台最後的祭品,魂飛魄散。”

講到這裏,姜子牙和雲遐都紅了眼眶,兩行清淚從他們的臉上滑落,落在透明的茶几上,綻出朵朵淚花。

“為了給天界一個交代,也為了警示所有想要逆天改命之人,天道抹除了若芷存在的痕迹,除了清源真君他們幾位肉身成聖的神仙以外,其他人都不記得她了,史書上也沒有記載。”

“天道,好生無情啊……”蘇小小說的咬牙切齒,她已經領教過天道的厲害,它的所作所為真的是為了六界嗎?

“是啊,好生無情,它不過是一段思想罷了,竟然能凌駕在所有古神仙人之上。”

最清楚天道來歷的雲遐更是對天道萬分不滿。

“若芷死後,我完成了封神,按理來說我可以回歸正位,可對她感情過於濃烈,以及看透了封神的本質,這具凡身和思想分離出了自己的神識,成了獨立的個體。”

見姜子牙難過的不能自已,雲遐替他講完了剩下的故事。

所以他才會對姜子牙說:好久不見。

“原來是這樣,那您輾轉千年就是為了找尋若芷,對嗎?”

雖然對雲遐是滿心的信任,可在聽他和若芷的故事時,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會吃醋,能把凡身思想生生分離的愛戀肯定是無比刻骨銘心的。

為了轉移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蘇小小趕緊岔開了話題。

“對了,我記得姜先生還有一個師弟,申公豹,他呢,他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收拾好情緒的姜子牙解釋道:“您說申公豹啊,他也不過是被裹挾的一枚棋子罷了,我也好,若芷也好,申公豹也好,每一個人都是天道的棋子。”

“接下來,封神之戰落下帷幕,六界又恢復了平衡,但因為封神之戰枉死的鬼魂太多,冥府無法承載這些磅礴的怨氣,只能將鬼魂東引歸墟,久而久之歸墟受到了怨氣侵蝕。”

有了姜子牙和雲遐的開口,蘇小小立馬將一切串聯了起來,需要用活人祭祀的封神台註定不會太平。

之後的所有事情便都順理成章了,封神台,歸墟,元一,樁樁件件都是有關聯的。

“姜先生,接下來的事,就由本座來說吧。”

“好。”

“封神台本由神骨鋪成,後來又被鮮血染就,怨氣浸泡。再後來,又不知過了多少年,因為天道造出的天罰,大水,地震,疾病,每樣都令人類傷亡慘重,怨氣充斥天地,它門受封神台指引全都聚集到那裏,代表罪孽的元一應運而生,所幸元一還未下界就被天帝元凌禁錮在封神台上。

但元一非神非妖非魔,又和封神台氣運相連,若是殺了元一,天界諸仙便會隕落,所以元一既不能除去又不能放任,才劃歸墟為牢,由天官負責圈養。”

“這也成了封神台需要在歸墟建造七星台,並派遣神使和四大神獸鎮壓的原因,本座說的沒錯吧。”

“您說的一點都沒錯,封神台的罪孽太重了,它承載不了那些罪惡,也承載不了若芷的血液和靈魂,註定會孕育出元一那樣毀天滅地的怪物。”

“如今封神再起,封的什麼神,修的什麼道,怕只有天道最清楚不過了。”

……

就這樣,蘇小小,雲遐,姜子牙掌燈夜談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光泛白,人造太陽升起。

“蘇姐姐,雲哥哥,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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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載謝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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