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銷金窟

3.

林知桃周日早上去醫院看了媽媽。

在護士台那裏的家屬探望表格里認認真真地填上自己的姓名。她喜歡這個程序，因為這代表她很快可以見到她的媽媽。

就像小時候她在幼兒園，乖乖地站在幼兒園門口，等着媽媽過來接她一樣。

現在，她要過來看她的媽媽楊素芝。

病房裏的女人插着呼吸器靜靜躺在床上，鬆弛的肌肉和骨骼，看起來下一秒就會摔碎。臉上的皮膚凹陷進去，是不管護理多用心，都沒辦法改變的事實。她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活力，一動不動。

林知桃坐在床邊，替她整理下衣服，剪剪指甲，偶爾抬頭跟她說幾句話。

下午的時候，賀川給自己發消息，問自己在哪，他過去接她。

第一次發消息的時候，林知桃假裝自己沒看到，繼續在病床邊陪護她媽媽。

過了半個小時，賀川似乎看出她沒有反應，直接說道，在你媽媽醫院那？我這就過去接你。

林知桃放下手邊的事情，給他回復，不用來醫院，我在商場那邊等你。

賀川沒再發消息過來了。

林知桃知道自己該走了，她輕輕地把媽媽的手放回到被子，苦澀地扯出來一個微笑：“媽媽，我要回去了。”

“下次再來看你。”

林知桃出了醫院，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前面的商場。她剛到廣場，就看到了賀川的車。

上了車，林知桃剛坐進副駕駛，就聽見賀川說：“不是說了，讓你今天早點出來的嗎？”他的表情並不好看。

“我說了我要去看我媽媽。”林知桃繫上安全帶，口吻淡淡地說。

賀川說：“我跟你說了，今天有事。”

“我知道。”林知桃。

賀川嘆了口氣，發動起車子，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車裏的氣氛變得異常安靜。路過一個咖啡店的時候，賀川突然說：“我知道你其實很不情願做我女朋友。”

“沒有啊。”林知桃心跳了一下。

賀川笑了一聲：“騙人就沒有意思了。如果當初我沒有錢，你會跟我嗎？”

林知桃沉默了。

她需要錢，她的媽媽需要錢。往後的很長時間也很需要錢。沒有人知道林知桃有多需要錢。

“沒關係，反正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了，我們未來還有很多時間。”

賀川說：“等會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去哪？”林知桃說。

“‘夜色’”。賀川說出來了一個讓林知桃有點意外的答案。前幾天她還聽幾個同學討論過。

“好久沒帶你出去玩過了，今天好好帶你去開開眼。”

賀川笑着看她：“我還沒跟你說吧，我們頭莫爺是‘夜色’的幕後老闆。你今天在‘夜色’想喝什麼就喝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不用顧忌。”

林知桃以前聽賀川提過幾次莫爺的名字，每次提到他，賀川的語氣中都帶着崇拜和敬畏。

他說莫爺七年前從國外回來，接手了老爺子的事業。剛開始沒人服氣他，但僅僅是過了幾個月，那些不服氣他的人就完全換了另一種態度。

是恐懼。賀川說，那些老傢伙都變得很怕莫爺，沒有人知道原因，但沒有人再跟他對着干。

林知桃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但是賀川喜歡講，她就只能聽着。林知桃知道賀川跟着別人乾的事情是不清不白的，是暗地裏的勾當。他的確是個小混混，但林知桃不在乎這個。

她只知道，是賀川給了自己錢。

她實在需要錢，沒有錢，她媽媽就活不了。其他任何事情對她來說，都變成了可以忽略的小事。

下了車，林知桃看到眼前的建築物，才發現“夜色”跟自己想像得不太一樣。從莫小凡那裏聽來的，她以為“夜色”一定是豪華的，富麗堂皇，像是個宮殿一樣。但眼前的建築除了大，卻不符合任何一點。根本不像是個夜店。房子是極簡的設計風格，低調而深沉。都色彩都是簡單的，僅僅只有黑白兩色。

在這寸土寸金鬧市區的位置，院子裏修建得還有草坪，這倒是讓林知桃沒有想過。

“進去吧。”賀川給門口的保安看了一眼卡牌，攬着林知桃的腰往裏走。

等真正進到“夜色”，林知桃才發現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完全就是錯覺。這裏面完全就是一座“銷金窟”。

震耳欲聾的音樂，擁擠的人群，舞台上閃着刺眼而艷麗的燈光。拿着酒杯不斷搖晃的人群，林知桃的眉頭緊緊皺着，而賀川顯然對這種場面已經見怪不怪了，他領着林知桃來到了吧枱，給她點了一杯酒精濃度很低的氣泡水。

“喝這個吧。”賀川遞給她，說：“看好你的飲料，別讓別人給你下東西了。”

“走，上樓，我帶你去見我的兄弟。”

林知桃沒說話，隨着他上樓。他一直在背後攬着自己的腰，他們進了二樓最左邊的包間。推開門口，屋子裏喧鬧的人聲就散了出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

林知桃很不習慣這種被人關注的感覺，她不自然地握緊了手中的飲料。

“怎麼才來啊？”坐在最中間的周亮最先站了起來。

賀川說：“路上耽誤了點事。”

周亮用很輕挑的眼光在林知桃身上流連一陣，又看向賀川：“在路上有什麼事可耽誤的啊？怕是做什麼壞事了吧。”

賀川只是笑，沒解釋，在後面推了推林知桃：“叫人啊。”

“周哥好。”林知桃知分寸地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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